时至五月下旬,春末夏初之际,气候已渐渐有了酷暑的影子。如今兴平县日日阳光普照,花草树木生机盎然,大街小巷无不一派欣欣向荣之态。
兴平县位居南越一带,虽比不得京城富贵迷人眼,但好在风调雨顺,此地的人们安居乐业,不失为一宜居之地。
此刻的江府正厅中,江氏夫妇位居主位,侧手边坐着大小姐江瑜和二小姐江璐。
“过几日便是瑜儿的生辰了,我和你们父亲想着给瑜儿办个生辰宴,也趁着这生辰宴的机会,为瑜儿相看夫婿。”
说话的正是江夫人梁氏,为人不坏,平日里素来宠爱两个女儿,就是言行中少不了点市侩的作风,有些小家子气,热衷背后里说些闲话。
“瑜儿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说亲了。我就只有你们这两个女儿,舍不得你们嫁太早,便多留了你们在府里几年。可我也一把老骨头了,再怎么舍不得,也得为你们谋划着了。”
说着梁氏便叹了口气,转而又宽慰起自己来:“娘想着,也不让你们嫁太远,平日里回来也方便,以后要是抱上了外孙,也能照看一二。”
一想到即将抱上外孙,梁氏眼中的失落一扫而空,满是将要溢出的喜悦。
江瑜心里虽郁闷不快,面上却不显,平静地回话:“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亲母亲决定就是。”
一直没出声的江老爷此时开口:“你们且放心,江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婚事上必不会亏待了你们两姐妹。”
众人各自散了,回了自己的院落。谁知梁氏又走来寻江瑜,要说些私房话。
梁氏拉着江瑜的手坐了下来,没了在外的拘束,母女俩看着亲近了不少。梁氏试着打探到:“有些话在外头不方便说,如今私底下,瑜儿,娘问你,可有中意的郎君?若是有,娘自当为你在老爷面前争取一二。你也别太忧心,夫妻之间即使不能恩爱两不疑,只要能做到相敬如宾,就已经很好了。”
江瑜知晓此时不提,便再也没机会了,大着胆子道:“母亲,不成亲,我便活不下去吗?别人如何我不在意,要是我说我不想嫁人,想出家做个尼姑呢?”
梁氏顿时怔了怔,一时说不出话来。琢磨了会儿突然道:“瑜儿,说什么傻话,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要是你去做了那尼姑,让你娘我可怎么办?”
梁氏看着就要哭出来了,大有一股江瑜不出嫁就活不下去之势。
江瑜内心暗道不好,刚才就不应该把心里话对母亲说出来,赶忙安慰梁氏:“母亲这是做什么,瑜儿刚才说笑呢,让母亲担心了。母亲既希望我嫁人,我自是听从母亲的。”
梁氏慢慢收回眼泪,语重心长地说:“瑜儿啊,你不要想些有的没的。我知你从小到大最是听话,不像妹妹那般骄纵惯了,整日只知道惹是生非,我们话她是听不进去一点。你呀,最让我和老爷省心了。”
江瑜握着梁氏的手,淡淡地回了一句:“是。”
到了生辰宴这一天,江府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众人皆知生辰宴是表,为江家大小姐相看选婿才是真。往来宾客皆面露喜色,都要凑凑这个热闹,好奇这门婚事会花落谁家。唯有江瑜本人不冷不热,端坐在正厅中,一举一动挑不出错处。
宴请的,无非是邻里乡亲,相识故友,彼此之间多少有点交情,不至于八杆子打不着。为着江瑜挑选夫婿,也好知根知底。江氏夫妇只有两个女儿,故而对大女儿的婚事极为看重。心里盘算着为女儿谋个好亲事,也好放下心里的担子。
众人皆已落座,一道道菜被端着乘了上来,远远看去,好不热闹。而就在这觥筹交错之际,江瑜却偷偷离席,竟也无一人发现。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日头西斜,宾客们也纷纷道别。此时倒是想起江瑜这个宴会主人来了,梁氏最先开口,问:“瑜儿哪儿去了?”
一番询问下来,竟是无人知晓江瑜在何处,梁氏赶忙吩咐下人们去找。眼见着天已擦黑,梁氏不由担心起来:“这么晚了,瑜儿能去哪儿呢?”
江瑜此刻已下了马车,来到了狄昌山山脚不远处的官道,付了银钱给车夫,还不忘交代:“阿叔,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车夫掂量着份量不少的银子,没有追问江瑜此行的目的。
目送马车远去,江瑜快步上山,时间紧迫,她必须尽早爬上山,以免天完全黑下来,看不清上山的路。
江瑜大步往山上走着,气喘吁吁,浑身又累又痛。做大小姐的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不过如今她已不是江府大小姐了,顾不得那么多。
步履间,江瑜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和自由,心无杂念,只想着往前走。临近夜晚,山里的气温逐渐降了下来,她拢了拢外套,也没看四周,就直顾着往前走。
她不禁怀念起了兴平县,江瑜不喜冬季,怕冷得很。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怎么也暖和不起来。前些年举家迁入南越一带时,此处气候常年炎热湿润,倒是再也不用受那冬日的苦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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