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嫌疑被纪满月轻飘飘的就洗清了大半。但其实,在场的人包括满月在内都明白,时至今时,真相重要,却可能不是那么重要了。左都御史廖岸冷笑道:“纪大人是高手,只怕出入城关不用惊动守卫吧……”他顿了顿,把那抹冷笑瞬间收拾干净了,“但老朽本心里是相信纪大人的,只因事关重大,还是禀明圣上,暂时将纪大人收监吧,”他柔声安抚满月,“卿如莫心忧,总要把流勒使节的脾气压住,否则万一闹起来,巴尔恪乱事未平,流勒灾祸又起,我越国再如何兵力强盛精勇,也掣肘。”他说罢,看向另外那三位。见那三人都不说话,向衙役吩咐道:“请纪大人移步内牢,委屈两日吧。”满月突然开口:“廖大人,寻流勒王子的事情没闹到立军令状的地步,即便纪某不才寻不回人,也不至于一走了之,在朝上大人多少‘危言耸听’了,似乎有意将满月留于都城内?”廖岸一噎,刚要说什么,满月直接回身走了。大理寺内牢关得是还没定罪的重犯。但像纪满月这个级别的,还从没有过。衙役刻意寻了一间相对清净的囚室,前后左右的没人,除了安静还是安静。但终归是牢房,没有好环境。满月即来则安的在枯草堆上坐下,寻思着人生的大起大落落落落……昨日官升三品,今日急转直下成了阶下囚。他自嘲片刻,心思又转回钟岳仙身上——这人乍看死得突然,但其实他们刺杀沈抒时就已经有迹可循。是谁想沈抒死?目的是什么?刺杀不成为何又要钟岳仙的命?线索散乱,尚且捋不清因果。满月被下了大狱,身上的金属暗器都给收了,衣裳外袍也被脱去。衙役念着他的身份,好歹让他留了中衣,套上囚服。那囚服是粗麻衣裳,若空身去穿,浑身必得又刺又痒。手腕稍微一动,腕子上镣铐就重得坠着手腕子的肉疼。流影香的珠串他还带着。满月怕镣铐磕坏了珠子,将左边袖子往里卷起一截,把珠串裹起来保护住,又将右手袖子抻长,从镣铐里穿出来,垫在粗铁和皮肉之间。血月公子的声名在外,三法司的几位可能咂么着滋味,真的害怕纪公子一个不顺心,撂挑子跑了,把人这么锁着还不放心,给他用了点软筋散。药量不重,但也让人提不起精神,内息总是散乱着。太阳落山,高窗外天光暗淡下去,牢内就变得更暗了。入夜,星光淡了去,下雨了。囚牢必然不会是冬暖夏凉。
内牢的屋顶高悬却年久失修。许多地方都漏雨,漏得厉害了,就拿茅草遮遮,又能凑合好几年。满月这单间儿,外面大雨倾盆,屋里小雨连绵。他拖着脚镣,寻个不漏的角落,倚墙坐下避雨。他想司慎言了,但又不想司慎言看见自己这般狼狈模样。人被软筋散的药力拿的没精神,倚墙眯了一觉。雨一直没停。满月给冻醒的时候,天还是黑压压的一片,外面正在狂风雷雨大作,就连屋里,都已经小雨转中雨了。估计还是半夜。他透过囚牢铁门的小窗往廊里看,只能见墙壁上火把摇曳的影子。幽长的回廊里,片点声音都没有。他身上冷,脑子却比刚被关进来的时候清醒了——在牢里一不会待太久,二也不会得消停。如果这一切背后的因果牵涉现实,那么不会有人要他的命的,但是对方一定会来和他交易些什么,比如三件秘宝里隐藏的秘密。结果,事情发展的节奏,比满月预期得慢许多,他被关进来一晃三日过,一切都安安静静,好像就连三法司和皇上都把他给忘在这儿了。别说秘宝了,他身为涉案疑凶,都无人问津。就连跑到堂上去申诉的机会都没有。软筋散一连熏了好些日子,满月越发筋困体乏,心焦也终于冒了头。再这么下去,即便走出这牢笼,想要散掉沁进肺腑的药力,也必得废些力气。第五日傍晚,满月倚在墙角迷迷糊糊,突然钥匙开门锁的轻响传来,他脑子瞬间一凛——可算有人出招了。牢门打开,来人让满月意想不到。祁王的护卫魏鸣,默默进牢门,面无表情地看着满月。满月没起身,也微扬起头看他。魏鸣那张和张日尧一模一样的脸,刺得满月眼睛发酸。“你到底是不是日尧?”满月随意的敲着手腕上的铁撩,镣铐轻响,节奏长短不一。这是他和张日尧,还有极少的几名同事才能解读的加密方式。对方依旧面无表情,视若无睹。满月的心顿时凉了一半,若魏鸣真的是张日尧,之前迫于周围环境不便和他相认,此时,他该有所回应才对。但……这般看来,他并非是张日尧。八成只是个游戏人物。二人就这么一坐一站,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魏鸣才向满月行礼:“王爷要卑职转告纪大人一句话。”满月看他。魏鸣继续道:“王爷知道大人冤枉,已经在前朝为大人奔波数日了,更查到一些与真凶相关的线索,王爷说,能解死局的钥匙,在纪大人自己手里。流勒王上身体不好,大人若想脱困,现在还有周旋的余地,若拖得久了,只怕到时王爷爱惜大人人才,也爱莫能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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