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一刻,虎头铃铛穿掌而过,又一次落在地上。大惊,让纪满月一时讷在原地。纪深也一脸迷茫,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孩弯腰自己去捡那铃儿,手在地上捻了好几次,那铃铛只像是水做的幻影,怎么也捞不起来。又或者说,纪深像个幻影。“幻影”终于意识到什么,站直身子看着满月。相顾无言片刻,小王爷像在临江仙台初见那般,拱手一礼。“学生纪深……”正这时,一阵大风扑面而来,吹得满月眯起眼睛。风把纪深的后半句话吹散了,那个小人儿也就这么散了。满月晃眼再看时,眼前满是营地内忽闪的篝火飘摇,余光还见虎头铃铛掉落脚边,被吹得滚来滚去地响。风很冲,怎么都停不下,直对着满月吹,吹透了他的衣裳,彻骨地寒,吹得他瞬间就上不来气。满月挥袖掩面,缓了一瞬,倏忽抽上口气来。猛然睁开眼——还在床上。映着昏黄的灯火,见那虎头铃铛安安稳稳地挂在门帘上。是梦?但怎么会梦见纪深……他心思还没缓过来呢,军帐帘子又一次轻摆,紧接着熟悉的“叮铃”脆响直接敲进灵魂里。随着帘子掀开,风猛地灌进来。桌上的星点火光被吹得“扑”地一下,狂摇着,眼看是要灭了。“是人是鬼!”满月毛了,贯月“呛——”一声,半出剑鞘。这回,门口确实是有人的,来人先几步到灯台前,把那苟延残喘的油灯火心拢住,然后到满月近前,握住他的手,将贯月缓缓推回剑鞘:“怎么了,做梦了吗?”声线温和又熟悉。司慎言的手冷,依旧能给满月安稳。纪满月目光停在对方脸上,存着分辨是梦是真的心思。司慎言不催他。好一会儿,满月终于彻底缓过来了,舒出口气,合上眼睛时,自嘲的笑意让嘴角弯起来。他把贯月放下:“梦见个一面之缘的小孩。”司慎言解下外氅,散掉身上的寒气,把他抱进怀里:“别怕。”他手指穿进满月的发丝里,轻轻地按摩着他的头皮。但纪满月只要心思不乱,粘上毛就是只猴儿,片刻他就觉出司慎言气场不大对,伏在他怀里没动,问道:“出什么事了?”都城里,紫元传了急信来,司慎言进帐子前还想着赶快把事情与满月说了,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一看他这副模样,司阁主就瞬间不忍让他闹心了。本来想着把他哄睡了,自己去找丰年,但实在不知这精豆子从哪就看出端倪来了。
或许是他对司慎言一呼一吸散出的情绪都太过熟悉。司慎言须臾的迟疑,让满月更加确定有事儿,满月隧脱开怀抱,直起身子,看着他。“都城里突然出现了很多江湖人,紫元一直暗中盯着,但未敢打草惊蛇,看不出门派,也还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还有,巴尔恪的朝贺使节已经进了大越国境。”满月深吸一口气,把刚才惊梦的那篇儿翻了,道:“走,去找侯爷,不能一直这样慢悠悠的了。” 冷箭有毒丰年还没有睡。他听过满月和司慎言带来的消息, 沉吟片刻,问道:“卿如觉得如何安排得宜?”这事儿满月怀疑背后是杜泽成搅闹的,但即便是, 那厮也是藏得很深的, 一时半会儿没有真凭实据, 更何况, 他算是丰年的半个部下……满月就只是道:“因果满月不敢妄断,但只要侯爷回都城, 无论闹出多大的乱子,那些觊觎兵权之人都不会有翻江的机会,”说着躬身抱拳, “恳请侯爷速回都城。”决议下得很快——木易维带东南阳天部和孟飘忱留下护送萧玉缓行,其余人急行返程。军令连夜就传下去了。满月和司慎言出了帅帐, 往回溜达。“刚才梦见什么了?”司慎言问道,他还记得满月在牢里被梦魇住的模样, 让人看了心疼,但醒了也就是醒了, 没像刚才那般醒来还犹存惊惶。大年三十,月如弯刀, 天刮着风, 云彩也没全散, 追着月亮遮,让悬顶的冷刃藏了些许锋芒。“梦……本身没什么,”满月道,“就是太真实了, 一时真假难分。我梦见……”话没说完, 营地不远处, 突然窜起一朵烟火,炸裂开银花灿然。随之,接二连三。除了璀璨,声音也大,乒乒乓乓乱响一通,震得人耳膜发胀。又美又热闹,但很诡异——寻常人家要放烟火,哪有大半夜跑来城外旷野里的?巡守顿时警觉起来。满月的注意力没留在烟火上,他觉得周围不对劲。可敌人怎会给他看出端倪的机会。一支暗箭从缓坡上激射过来,直奔司慎言背后。高手能够觉察暗算,依据是光影、杀气和破风之声。冷箭不似近战兵器,本身不会暴露杀气,背后偷袭更是选得刁钻角度,没人看见。那最要紧的破风声,又正好被莫名其妙的烟花爆竹声盖住。待到司慎言觉出不对,想躲已经晚了。短箭正中后肩。他闷哼一声,紧跟着抽/出墨染骨,猛然回身,将满月护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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