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飘忱似乎是被封了穴道,没什么力气地半倚在许郁离身前。 因果倒置天色很暗, 院中石灯笼透出火光,打在许郁离手中的轮刃上,让锋利的刃口泛着灼眼的光芒, 垂涎着孟飘忱白皙纤长的脖颈。许小楼站一旁, 瞎掉的眼睛上缚着白帛, 他差点就让满月抹脖子送去见阎王, 失血太多,脸色发灰。皇上院中站定, 朗声道:“许大人,朕来了,有何话讲?”许郁离本来志在流勒得权, 日后兵临城下,不为国土, 独有他自己的目的,却不想被纪满月搅闹得满盘皆乱, 需要挟持个小姑娘,但事已至此, 他定神沉声道:“看来陛下知道老朽是谁了。”皇上冷着脸:“前右相许铮大人的儿子。”许郁离鹰一样的眼睛里埋着笑意:“知道就好,陛下当年为了皇位, 毒害我父, 导致我流落异国, 颠沛半生,这笔账今日该算一算。”皇上面无表情。孟飘忱突然道:“你逃到流勒,分明是因为偷抢《恶无刑咒》,怕我祖父找你寻仇!”许郁离先是愣了, 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防备未有半分松懈。“丫头, 老夫热血早已冷了,也确实对不起阿丛,可整件事,你只依照结果,便对我的初衷诸多猜测……未免有失公允。”孟飘忱在武艺上,非是庸手,对方是否心存伤害之意,她分辨得很清楚——从始至终,许郁离对她未有半分杀气露出来。她一直在暗冲穴道,想趁其不备脱开束缚,可听了这话,心思一顿:“什么意思?”许郁离依旧是笑:“孟朝身为魔教教主,曾是江湖风口浪尖上的人物,说隐退就隐退了,为什么?”这么一问,这事确实蹊跷。如今江湖众人只闻孟朝为心爱之人苦寻《恶无刑咒》、放弃江湖黑/道巅峰之位,却从没有人听说,他金盆洗手这件事情本身经历过什么险阻。好像隐退得太过轻松,丁点儿水花都不曾翻起来。许郁离见孟飘忱发愣,继续道:“你大可问问司阁主,他放弃江湖逍遥这条路,走得是否顺畅?”司慎言归顺朝廷,只能说相对顺利。一来,他点沧阁虽然是个恣意的门派,却不做什么烧杀抢掠的恶事,都是刀头舔血的江湖人,命长命短各凭本事,所以司慎言的名声,不算狼藉。二来,则是因为朝廷有意招安,皇家本身就是寻常江湖人惹不起的大靠山。
可饶是如此,他为满月挡下鞭骨之刑、将整个龙众堂除名、重罚朱可镇等事,也是被江湖同道好一番演绎传说。反观孟朝隐退,本也该雁过留影,但事情至今无人言说。为什么?“你想过没,这段魔头不负才女情的佳话,或许从开始时便是算计?”许郁离似笑非笑,“当年孟朝痴迷医术,以活人炼药试药的事情做了不少,虽然多是用死有余辜之人,却也因事情暴露在江湖上闹得声名狼藉,眼看遭黑白两道联手对付,他自持魔教势单力孤难以抗衡,索性骗了阿丛这个傻丫头的情,想让朝廷从中相助。你那精湛的家学医术,不知是用多少活人的骨血痛苦堆砌出来的……”江湖旧闻,骇然颠覆,月下幽院,静得让人紧张。许郁离又道:“孟朝与司阁主不同,他名声太差,当时的朝廷又正好因为苛捐,闹得怨声载道,若是公然袒护江湖魔头,落得勾结妖邪的名声,就更难拉拢所谓正义之士了,倒是难为我父许铮,左手亲情,右手忠义,衡量再三,只得在女儿面前做个薄情古板的父亲。”夜风悄悄的,很像许铮对女儿沉默的爱。天已经彻底黑下了,花厅堂内没人敢去掌灯,许氏父子和孟飘忱恰如一同融在黑暗里了。“你……”孟飘忱颤声道,“你说这些,有什么证据?”许郁离坦然道:“没有证据,所以才需要请陛下这个亲历者来辨说一二,”他深吸一口气,“父亲忍痛断了与阿丛的父女名义,着人压下江湖舆言,是为了成全,也是为了让孟朝带阿丛离开乱世,去过安稳日子,后来他得知阿丛为了孟朝受重伤,心痛不已,暗中帮孟朝将《恶无刑咒》拿到手,可父亲他终归是不懂,乱世不破不立,天下都是泥沼,哪里来得世外桃源……”许郁离与许铮站位不同,立场相左。数年后,许郁离私下去寻过孟朝,希望他改名换姓,入朝为官,为越国的乱局出一分力。万没想到,孟朝全身而退之后,只是痴迷于《恶无刑咒》中记录的术法,半点济世之心都没有。许郁离一气之下,偷走《恶无刑咒》,被妹妹许丛撞见,索性将真相告知,却引得许丛经不得刺激,内伤发作……孟飘忱的身子不知何时起,止不住地发抖。她品性中正,行医济世,有仁者之心,初入江湖偷偷查当年旧事,万没想到,事实因果倒置,栋折榱坏。更甚,一心敬重医术成神的祖父,在许郁离口中,居然是个草菅人命、格局狭隘的自私魔医。她毕竟太年轻了,实在不知该信谁。持着一丝奢望看向皇上。希望皇上呵斥许郁离一派胡言。可竞咸帝就只站在当院,不置是否。良久,皇上才开口问:“所以后来你化名郁离子,修建重华楼,在其中暗埋炸药,是想给令尊许铮大人报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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