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在后面,百感交集。“琨哥哥……”萧玉声音很轻。皇上恍惚,这称呼太多年不曾听过了,离别在即的悲凉被他敛入眼眸深邃处,他努力摆出适度的柔和笑意:“嗯,在呢。”萧玉咳嗽两声:“我想吃洛兰糕,你让金侍卫去买来好吗?”皇上皱眉,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在他脸上一闪即逝,隧就点头顺了萧玉的意思,向身边的近侍道:“金瑞今日当值吗,别管他在做什么,让他即刻去城东老店,买洛兰糕来。”观景楼的顶层,皇上将萧玉轻轻放在软塌上,自己则也坐下,搂了人。萧玉偎在皇上怀里,神色淡淡地看外面。这个位置,能将大半个都城的烟火人情收于眼底,展眸可以一直望出城关去,看见巍巍而立的城关对着西方,遥峙着她回不去的故国。屋里的火烧得很暖,皇上还是问道:“冷吗?”萧玉摇头。皇上又道:“叫卿如过来吗?”下朝到现在,满月不知看了萧玉多少眼,可萧玉自从珠帘后转出来,便一眼都没再看满月。她不敢看,她怕离得近了,只看一眼便会泪崩,可她又舍不得叫他走,只得让他不远不近地跟着,知道他陪在一旁,就满足了。萧玉摇头,将凤冠摘了。一头银白长发如落雪一般散了下来。她将皇上的头发从发冠里摘出一小缕,捻起自己一缕头发,两相系好:“你欠我的。”竞咸帝突然大悲从心底泛起来,用叹息将说不出口的话噎回去:当年……不是你一直不愿意吗……你若愿意,后位也不会空悬。萧玉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事情当年我不知道,可如今我知道了……更何况,我是异族女子,若登后位,你要应对多少麻烦,”她不等皇上再说话,又倚回皇上肩头,“让我靠一会儿。”竞咸帝把人往怀里搂紧了几分,没再多说什么。时间静静地淌过,萧玉好像是睡着了。眼看日头已经正悬于顶,那被遣去买洛兰糕的金瑞还没回来。皇上柔声试探着道:“金瑞怎么这么慢,我着人去找他,你饿就先喝点粥好不好?”去城东买糕点,两趟都该回来了。萧玉没睡着,睁开眼睛,缓出口气,道:“算了,许是他久不去那里,迷了路,不要催他了。”正这么说着,一阵脚步急响打破了温馨的静谧。有人自楼疾步而行,声音也急切而至:“娘娘要的洛兰糕,老奴买回来了!”话音落,金瑞已经站在观景层,白得骇人的面色依旧夸张,那从来不离手的拂尘,不知去哪儿了。
细看,他其实很狼狈,衣裳湿漉漉的,水滴滴答答地自袍角往下坠,描出他步行而来的轨迹。他肩头被划了一道挺深的口子,伤口没处理,血还冒着,晕染了半边袖子。他到皇上面前,先是礼数周全一番,而后将油纸包裹着的点心拆开,在被辇得散碎的渣子里,捡出一块还能拎起个儿的糕点,托在手心举于头顶,递到萧玉眼前:“娘娘的糕来了。”萧玉见他这副模样,眼色冷下来,要去拿他手上的糕点,被皇上突然伸手拦住了。金瑞抬头,看向帝妃二人,冷声道:“老奴办事不力,陛下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吗?”皇上不经意间瞥了萧玉一眼,随即怕她看见似的,又收回目光,扫视一圈观景楼里的人,这才向金瑞道:“无论是如何天大的事情,都日后再说吧,朕恕你无罪,你下去好生休整。”可金瑞没动,冷声道:“玉娘娘想要老奴的命便直说,为何要将老奴遣出宫去施以毒手?”他白脸上挂着笑,越发狰狞,“是因为老奴知道你在国本要事上,欺君罔上,该千刀万剐吗!” 一对傻子萧玉向来沉稳, 这时脸色却明显变了,能看出紧张。观景楼里一时寂静。满月打了个手势,示意宫女侍人们退下去。能在御前伺候的, 都是精豆子, 顿时如蒙大赦, 脚底抹油似的撤退了。这是在救他们的命啊。但凡长眼睛, 就能看得出来,听金瑞接下来要说的事儿, 怕是要付出掉脑袋的代价。皇上抬眼看一眼满月,满月微躬身,示意父皇赎罪。继而, 竞咸帝露出抹无奈的笑意,摇了摇头。他敛回目光, 转向金瑞:“朕再与你说一次,有什么话, 容后再说,你且退下。”此时金瑞哪怕还有丁点儿理智, 也能觉出皇上的言外之意。奈何他浑然不知。他全身湿透,一身内功都抵抗不住立春前后的寒, 强自撑着内力哆嗦着, 跪在地上道:“陛下, 老奴知道了玉贵妃的秘密,所以她要杀我灭口。”萧玉深吸一口气,要从榻上站起来,可她是真的油尽灯枯, 劲力怎么都贯不到腿上, 情急之下行岔了一口气, 猛地咳嗽起来。金瑞见缝插针地继续:“纪大人表字卿如,意为‘卿看流霜映山河,如怜草落肃人间。’暗合着玉贵妃和已故熙王的名字,他一出生就被送走,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陛下的骨血!”这炸雷终于让金瑞点了。满月睨着眼睛瞄了皇上一眼,看不出喜怒。竞咸帝道:“你说这话,有何证据?取字而已,可有万般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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