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念变了,变得彻底。
赵恪表现出一点冷淡,她就开始坐不住。
人不累了,也不困了,腾一下从沙发上起身,追到厨房。
他开冰箱,她就挤在冰箱旁喋喋不休。
或者说解释。
罗杰是在地铁站认识的朋友。
她蹲坐在角落等一个弹钢琴的人,他觉得好玩,就跟她一起等,等到了,他也知道了,原来她是“街头画家”。
这是他们初次相遇的情景。但互不相识。
申屠念不定时去那个车站等,罗杰也不定时路过那个车站。碰到的概率一半一半。
某次,等了整个下午都没遇到一个肯停留的人。
毕竟这世上无聊的人也没那么多。
后来没办法,他就去弹了。申屠念画他,就在那一次。
结束后,他向她提出索要画作。
申屠念画过不少人,他是第一个问她要“模特酬劳”的。
实话,那时候她并不想给,但怕被告肖像权之类的,不情不愿还是给了。
果然好看的皮囊就是昂贵一些的。
辛苦了一下午全白费了。
直到这,他们的关系仍是陌生人范畴,谁都没有主动去了解对方,甚至攀谈。
赵恪已经离开了冰箱区域。
转而来到案板区,开始备菜,偶尔有够不到的东西,申屠念还会帮忙递一递。
真正产生对话,是在一次联合艺术展上。
彼时申屠念只是一个学生,花钱买票入场,而他是受邀出席。
其中一位知名艺术家是他的朋友。
申屠念先看到他的,他被拥簇在人群中央,很显眼。但她装作没看见,本来也不认识,只是脸熟。
看完打算离开的时候,罗杰朝她走来,很大方地打了声招呼。
他问她的第一句话是。
“你是中国人吗。”
申屠念觉得一切都太精确了。
如果他问别的,她不见得会回应,但问到国籍,在异国他乡的自己油然而生一种认同感,或者说,使命感。
她点头,说是的。
一句好的开头,后面的攀谈显得容易多了。
道别前,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听到这,赵恪切菜的手停顿了一下。
突然的,就很不爽,但他没说。
申屠念吃着他新切好的苹果,叉了一块送到他嘴边,他也乖乖张口了。
申屠念慢慢发现,罗杰在巴黎就一个字,玩。
他还预备带着她一起玩。
订不到的米其林餐厅,一票难求的演出,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展。
一切彰显特权和阶层的玩法,他都畅通无阻。
申屠念听得多,其实不太应邀,她并没有那么空闲,反正比无所事事的他要忙,忙很多。
而他像是患了间歇性失忆,被拒绝了以后转天又跟个没事人似的来找她。
去吗,一起吗,有兴趣吗。
渐渐熟悉了之后,申屠念能感受到来自他的,很坦诚很真实的。友好度。
她甚至觉得,他似乎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来巴黎可能只是“疗伤”。
而他对她,也只不过是一些边边角角的情感投射。
申屠念得知外公的病,是在某次生日回国看望母亲时。
那一年,外公第一次缺席,只有他们三个。
后来问了才知道,几个月前,申屠周正已经将白韫送到了瑞士的疗养院,荣慈意陪同照料。
申屠念看着外婆,面容不改,但精气神却不如从前,她担忧的事又多了一桩。
回巴黎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的情绪低迷,没什么高兴的事,也确实高兴不起来。
其实从离开南城后,从她决定抛下过往独自一人后,她似乎没有真正快乐的时光。
罗杰照常约她玩。
申屠念依旧选择性婉拒。
但这一次他很坚持。可能是察觉的她的坏心情,可能是其他。
两人各退一步。
最后约面的地方,是申屠念租住的公寓楼顶。
从家里冰箱拎了几瓶廉价啤酒,分给他一半。
他尝了一口就放下了。
申屠念猜到他喝不惯,她突然笑了笑,玩心大起,举起自己的那一瓶和他的相碰。
“你知道吗,在中国,碰过杯的酒必须一口喝完。”
罗杰皱着眉头喝完第一瓶。
申屠念立刻地给他开了第二瓶,他当然抗拒,但没用,想不想也已经接了。
“在中国,朋友递给你的酒不能拒绝,也必须喝完。”
在连喝了三瓶25cle的廉价啤酒后,罗杰帅气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类似作呕的痛苦神情,嘴里说着不知哪国的脏话,求救似的看向她。
哦,也可能是在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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