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在一起的少女们也稀稀拉拉地散开,苏雅儿这才瞧见她们围着的石桌上摆满了各色的绒花,石桌下还放着一个方形笼箧,正打开着,里面也装满了绒花。
“妹妹们接着看,我只是来凑趣儿吃那苏州饼子的!”苏雅儿笑道,她要是想装亲和,那张脸是真能让人心生亲近,毕竟没人不喜欢美人。
几个姊妹欢喜地拉着她一道来选绒花。
苏雅儿在富贵堆中长大,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漂亮的绒花她少说也有一两箱,于是她只能装作欣喜地凑上去,毕竟大家都把位置让给她了。
却没成想这绒花……还真有几分新奇。
她捻起一朵芙蓉样式的,且不说这样式惟妙惟肖,单这丝线排布由浅到深,颜色层次丰富,过渡自然,应当是资历极高的老工匠才做得出来,而且这么多,应该费了不少银钱。
“咦,怎么没有梅花样式的?”小妹妹李欣微疑道,她转身问那角落里的男子:“上次不是让你给我单独做两只梅花样式的?”
水榭的角落里躬身站着个人,他身形高瘦,缩在角落,低着头避嫌,闻言回话道:“是做了两支的,但昨夜小人遇袭,那两只恰好在最上头,被压坏了没法修补,只能改天给小姐重做了。”
清越的嗓音含着少年意气,苏雅儿一下就分辨出来,她猝然回眸,细细打量眼前的卖货郎。
“哪儿那么巧,你找理由也找个合理的!好端端的谁打你!”李欣微不悦地皱眉,口气很不高兴。
“小人绝无半点虚言。”他从头到尾一直躬身低着头,半眼不曾偷看,回话时眼睛也直直地盯着地面。
苏雅儿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背上尽是淤青,她踱了两步,转个角度,看到他下颌肿紫,确实是被人打了。
莫名有些气恼,难不成因为容姿过人遭人妒忌?
确实,长得太好容易招人觊觎,她对此深有体会!
苏雅儿面色一沉,双手交迭在胸前端着,身侧气压陡然降低,桉珊桉珊一看自家小姐这架势就知道她不高兴了。
一张光耀夺目的脸微扬,苏雅儿面上清清冷冷的,她声音不高不低,不硬也不柔,听起来稀松平常,却使人不敢轻易造次,“谁打的你?”
少年听这声音不对,但不敢抬头,只觉周围众人噤声,一瞬间静可闻针。
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不见惊慌也不见胆怯,“小人也不知,只是回家路上被人套了麻袋打了一顿。”
“抬头,让本小姐看看……”她想了想,又慢吞吞加了句:“你的伤势。”说罢往前走了两步。
陆是臻视野里出现一双做工考究用料金贵的绣鞋,他买卖这两年见过不少货品,辨认刺绣自是不在话下,这双鞋的绣工,需要相当高超的技艺,上面缀的东珠,怕是供普通人吃喝十年还有剩。
他忽然感到一阵不可言说的悲凉,有人把东珠缀在鞋上与尘土为伍,有人汲汲营营走街串巷却赚不得几副汤药钱。
“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仿佛来自雪山之巅,陆是臻感觉一阵令人心悸的熟悉,其间夹杂着不可言说的恐惧,慢慢催生成一种强烈的想逃离她的心情,一时间百感交集,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桉珊上前一步,轻斥:“发什么呆!”
他握拳指尖直掐手心唤回神思,陡然明白过来自己在哪儿,在做什么,立刻听命麻木抬头。
苏雅儿垂眸,视线如藤蔓攀上他。
他俊秀的脸上毫无表情,眼里黑漆漆的没有光亮,与昨日抓谷喂鸟的少年郎判若两人。
他不曾给她半眼,也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
但他讨厌被这样对待。苏雅儿意识到这一点,她惹他讨厌了?
她不动声色地补救:“确实有伤,”转头对李欣微道:“妹妹你看他脸上,他说得应该没错。”
李欣微点点头表示认可。
苏雅儿道:“退下吧,这不怪你,该怪那打人之人。”其实她原是想帮他撑腰,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打她青眼的人,但她本能地察觉到他的不喜,她实在不知这种不喜来源于什么,只有草草收尾,不了了之。
可她知道他在这里后,就再无法忽略他的存在了!
“这绒花做得精美,是哪里进的货?”她状似问李欣安,其实是想引他回话,没成想李欣安是买惯了他的货品的,回道:“这些啊,都是他自己做的,他的手可巧,不但会绒花、藤编、刻印章,还会画工笔画,有时候还卖他自己描的花样子!”
苏雅儿不着痕迹地偷瞄他一眼,笑道:“是个心灵手巧的人。”还长得那样好看。
她压低声与李欣安耳语:“都说江南女子婉约秀美,想不到江南的男子也怪好看的。”
这番做派让李欣安感觉彼此间关系更亲密了些,李欣安也凑近苏雅儿压低声,笑道:“你说他吗?这不算什么,还有更好看的呢!”
苏雅儿瞪大双眸,“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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