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昱看着红灯倒计时,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浑然忘记了自己甚至是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孩子”。红灯变绿了,这边的确是单行道,所以他后边儿没车,只有迎面要过来的车朝他“滴滴”了两下。烦死了。林昱“啧”了一声,左腿着地转过把来,拧上了油门,重新朝着医院门口,开过去。他就是去看一眼,看看那个纪泽皓能不能应付过来。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纪泽皓冲进了医院大门,急诊楼很显眼,两个红彤彤的大字就挂在楼上。他跑过去,玻璃门打开就到了急诊大厅。纪泽皓自己生病的时候来过医院,但从来没有来过急诊,这边儿的气氛和自己去医院大厅挂号完全不同。急诊大厅一进去能看到边上有一小排柜子,后面坐着穿着蓝色医生服……不知道是护士还是医生的人,最靠近门口的一个人身上还套着白大褂。其余地方是一排又一排的帘子,那些没闭上帘子的,打开的隔间能看到帘子里面是一张又一张蓝色的推拉床。那些床上有的有人,有的没人。纪泽皓正准备走过去问一下医生方老师在哪里,就听见不知道是哪个床位后边传来惊呼,一个中年模样的女子冲出来,满脸泪痕大喊:“医生,医生!快来看看我爸,我爸不行了!”柜台后边的两个医生立刻站起身来,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朝那边儿去了。纪泽皓心里一沉,任谁在这样的环境下呆着都不会好受的。他朝着那个还坐在原地的白大褂问:“您好,请问方雍在哪?”方雍就是方老师的名字。白大褂很忙,他刚撂下一个电话,听见纪泽皓的问题头也没抬,翻开了手里的一个本子找了一下,问了句:“家属?”“嗯。”“东南角11号。”白大褂抬起头来,指了一个位置道:“患者患有糖尿病,昏迷是因为低血糖加上胰岛素注入过量引起的,正在静脉注射胰高血糖素,患者边上的仪器是血糖监测仪,家属你拿着这个单子。”白大褂“刷刷”地从边上扯了两张纸递给纪泽皓:“家属交完费,在患者旁边观察情况。”“医生,他这个情况严重吗?”纪泽皓找到个空隙问。“刚才去看血糖监测还行,数值正在恢复。”“好的好的,谢谢谢谢。”白大褂很忙,这边刚和纪泽皓说完,手边的电话就又响了。
纪泽皓没有再打扰他,拿着手里的单子先去大厅东南角找11号,想先看一眼老爷子。他走到大厅的东南角,每一个链子上都有标号,靠墙倒数第二个就是11号,帘子是拉着的。纪泽皓轻手轻脚地把帘子拉开,方老爷子闭着眼躺在那张蓝色的推拉窗上,手上输着液体。小隔间里一个人也没有。方远来的第二个电话里说了,邻居把老爷子送过来之后,看老爷子输上液,医生说情况没有那么严重就忙着去接孩子了,这边儿没人不行,所以方远才给纪泽皓打电话,万般拜托请他来看一下方雍方老爷子。其实不用方远摆脱纪泽皓也会过来,方老师这些年来对他很好,要是没有方老师,也没有纪泽皓的今天。纪泽皓看了一下输液管里一滴滴往下坠的液体,速度不快,他又把目光放在了床头的检测仪器上。他看不太懂上面那些图形和数字都是什么意思,听医生说情况还好,他心里才算放下来了些。蓝色推拉床边上有一张圆凳,纪泽皓坐了下来。方老爷子长得不矮,平日里大多数时间也都精神矍铄。方老爷子有方远这个儿子的时候三十出头。方远比纪泽皓大十几岁,如今也是快四十岁的人了。方远喜欢闯荡,在外市成了家。方老爷子妻子身体不好,跟着儿子在外市住,方雍固执地不愿意离开北清市,说他带的学生都在这,所以也就一个人住着。方老爷子身上盖着蓝色的薄单子,颜色和那推拉床如出一辙,是医院提供的。纪泽皓把那被单给方老师掖了掖,摸了摸方老师的手——有点儿凉。于是他起身,把自己身上的黑色外套脱了下来,给方老师盖上。刚盖完衣服,手机就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方远的。能理解,他父亲年纪不小了,又昏迷进了医院,那个邻居走的匆忙,应该也没有足够了解情况,方远应该着急死了。纪泽皓把电话接起来:“喂?方远哥。”“情况怎么样啊小纪?我和你嫂子订不着今天晚上的高铁了,打算开车回去。”方远的声音很焦急。“方远哥,别了,你们开车回来怎么也要六七个小时,那都半夜了,我已经到医院了,问了医生,方老师胰岛素注射过量,低血糖晕倒的,现在已经输上液了,我在这盯着,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一会儿就能醒。”“不是摔着了?”“不是,应该是因为低血糖晕倒,摔地上了,邻居以为摔倒了。”纪泽皓看了一圈方老师周身,没看见有什么外伤,于是道:“摔倒没受伤。”“好好好,那就好。”纪泽皓听见电话那头长舒了一口气。“方远哥你别大晚上开车了,怪让人不放心的,方老师一会儿醒了我跟你说,放心,这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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