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煜看着门外的k1发呆,午后的秋风扬起幡幕,顶峰直入眼底;接着是一抹深红晃眼,简宁跨过门槛,进入入主殿,踏风而来,衣衫飘扬。他穿着尼尔帕的传统服饰,白色立领的衬底,外面半罩着深红的外袍,领口镶着一圈棕灰色的皮草,半遮着他锋利的下颚,左耳戴着一颗蓝绿色的绿松石耳钉,在发梢微微带卷的乌发下若隐若现。简宁走向自己,贺煜当下觉得自己便是为他拔剑相护的圆桌骑士,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简宁半跪在他身旁,在耳边轻声道:“急事?”颈肩气息拂动。贺煜这才从自己的中二梦中醒过来,起身随简宁走出殿外。寺庙的小院阳光照得白墙刺眼,和主殿内仿佛是两个世界。贺煜拉开副驾驶车门朝简宁招招手,喊道:“简向导,这里,上车。”简宁站在车门边,朝车内看了看,没有上车的意思。贺煜问:“怎么了?”简宁指了指副驾驶座附近的泥渍。“哦,技术员下现场没整理。”贺煜有点不好意思,车子确实脏,里里外外的,自己早上着急出门,也没注意。“那我们站外面说。”贺煜捧着笔记本电脑,站在车子一侧的阴影里,把专家的问题展示给简宁。区域图的比例有点小,简宁身子往前探靠,近屏幕才能勉强看得清楚,贺煜稍稍一低头,就可以闻到他头发上清爽的松香味。“贺总麻烦稍稍放大下,这个路径是有点问题。”简宁开始专注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电脑屏幕。贺煜看着他白皙的指尖在笔记本屏幕前慢慢划过,弯弯曲曲地引导出一条路径,那条路却隐约一直向前,最终延伸到自己的心口。“这样调整,就可以了。”简宁说道:“如果专家还有疑问,让他直接和测绘联系,我们会解疑。”贺煜没有回应,一直盯着电脑屏幕,视线随着简宁的指尖移动。“贺总,这样可以吗?”简宁又问。贺煜回过神,手捂住嘴轻咳了一声,说:“简向导再说一遍吧,刚刚没有听清楚。”简宁皱着眉头,放慢语速,又指引了一遍;贺煜这才回过神在报告上做了修改记号。这时,明玛从主殿走出来。明玛见了贺煜挺高兴,问贺煜留下一起吃晚饭,就在拉鲁,夜路危险,明天再回加德。报告可以在拉鲁先改,再往加德传,这样反而更快。贺煜欣然接受,他问明玛,拉鲁的路怎么走,提那寺偏僻,导航上路径对不上。
明玛说,不然让简宁带路,自己还有点事要忙,晚点再去拉鲁和他们会合。简宁又不说话,就盯着副驾驶的泥巴看。贺煜想想,脱下自己的外套,内里朝外地铺在副驾驶上,问:“简向导,这样可以吗。”简宁叹了口气,回答:“开我的车吧。”五分钟后,一台大红的路虎揽胜,从提那寺后绕出,是老款,但保养得很用心,车漆看着还有八成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车子开到贺煜面前,简宁一手搭着车窗,一手扶着方向盘,说“贺总,上车吧。”贺煜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皮革座椅是新换过的,缝隙里一丝灰尘都没有,打理得干净整洁,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味,坐着比公司的破吉普舒适多了。贺煜问:“你买的车?”这款路虎揽胜,当时的价格要上百万。“不是,人家给我的。”简宁盯着后视镜,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将车子驶出提那寺。贺煜顿时觉得这车子坐着没有原先舒服。两人一路无言,贺煜看着窗外快速后退的黄叶,打破了沉默。“听木贡说,你不想在宝峰做了?”贺煜试探道。“应该吧。”“有别的登山公司挖你?还是要单干?”贺煜想,要是单干,我可以和你一起干。“没有。就是不想再做向导了。在测绘待着也行。”简宁目视前方,单手扶着方向盘,回答得干脆。贺煜顿了顿:“那会不会有点可惜,你的k1攀登次数差一次就破纪录了。”简宁看了贺煜一眼。“我在宝峰官网看到的,十五次。”贺煜解释。“我登过k1十七次,但是我不希望任何人有这样的经历。”简宁在淡淡地开口:“八千米级别的雪山,是最难攀登的高山。很多人用冲顶这件事来证明自我,何梓其是,你也是。”“这给尼尔帕们带来收入和工作机会,在登山商业化前,k1南坡的尼泊尔境内的尼尔帕甚至连接受基本教育的机会都没有。”贺煜反驳道:“但确实有争议,我知道。这是他们的神山。”“贺总,你今年登山季都在达瓦峰,你穿越过几次柯布冰瀑?”简宁问,带着点轻蔑。“一次半,适应训练往返一次,正式攀登上去后,回来是坐直升机,你是知道的。”贺煜如实回答,他有点不好意思,补充道:“冰瀑确实凶险,2014年雪崩,十六位协作丧生,我很遗憾。”“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行走在柯布冰瀑上。”简宁一字字地说,他收回靠在车窗边的手,开始用双手扶着方向盘:“这个登山季我往返了十五趟,只是为了救援,如果是运输协作,次数只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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