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中有人陆续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很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自阁中挑空中弥漫出来,众人抬头。只见帷幔尽头,血迹像丝线一般淌下,随后血流如注。藕色帷幔上,血迹似乎有着生命,它们扭曲着、挣扎着,编织成四行文字:天网恢恢不漏微尘善恶有报因果循环替天行道诛杀恶贼“轰隆!”巨鸣之下,帷幕上浮现出一个鬼影。不对,确切的说,是一个人的影子。他稳稳地停在半空,双脚悬起,离里足有三丈。一根绳索卡在脖颈处,延伸至看不清尽头的天际。乐声戛然而止,夏惊秋身旁的人回过神来,一个个面如白纸,仓皇逃窜。很快,楼中各处的人也跟着躲避,众人摩肩擦掌,唯恐躲避不及。一时间,云良阁从人间仙境成了鬼哭狼嚎的地狱。“秋哥儿……”金宝被人群挤着,流出了云良阁。他拼了命想要逆流而上抓住夏惊秋,可再向人群中看去时,夏惊秋已经没了人影。顺着四散的人群,金宝被冲到了河边。接连两声重物砸穿水面的“扑通”声钻进耳朵,他听见有人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啦!”河堤旁,金宝瞧见一直白色小狸奴,嗫嚅道:“二五?”二五急得原地打转,猛地扎了扑子钻进水中。 河底尸“快去救人啊,掉下去的是个胡人娘子!这么冷的天掉水里,是要死人的!”这是三娘陷入水中之前,最后听到的一句话。冬日的河水像是一副枷锁,起先是缠着三娘的四肢让她动弹不得,随后便如同无数只巨手捂住了她的口鼻、眼睛,朝着深处拽去。好冷,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被府中姐儿踹进水里时,也是这样一个冬天。“小杂种,杂种生的小杂种。”好冷,她想起,自己罚跪在雨中整整三日,也是寒冬腊月。“不必管她,一条贱命罢了,若是死了就拉去外头喂狗。”好冷,她想起,好像这辈子所有的痛楚都与该死冬天有关。“三娘?畜生不如的东西,还配有名字。”水,剧烈地灌进胸膛,挤走原本就不多的空气。她挣扎着,向下沉去。口中的气泡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明明没有东西束缚,却怎么也逃不掉。
“撑住!”阴冷的水底,探进一缕光。慈悲的,遍临每个黑暗的角落t。娄简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脸上粉黛尽褪,露出真容。她额头抵着一人的肩膀,怀里是同样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二五。“许一旬,快找件衣裳!”哄闹的人群里,许一旬左右持剑,右手拿着大氅,飞身而来。他将衣裳盖在娄简身上,“这位胡人娘子没事吧。”二五听见许一旬的声音,跳进了许一旬的怀里。“这是?二五?”许一旬抬着二五的前足,仔细打量。“什么胡人娘子。”夏惊秋扯下娄简的面纱道,“是娄简。”“阿,阿,阿阿,阿简!”许一旬又惊又喜,憋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她,她……她怎么……变成女的了。”“娄简一直都是女子。是你小子自己蠢。”许一旬抬起娄简的左手,虎口上的伤疤清晰可见,他下意识地吞咽了几下。耳边传来崔舟立的声音:“三娘,三娘!”崔舟立上前拱手道:“多谢夏长史救命之恩,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需得把三娘带去暖和点的地方。”说罢,几人朝着玉升楼走去。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娄简有了意识。她试着挪动四肢起身,脚刚沾地便重重地摔向地面,动弹不得。腿脚,也开始不听话了,娄简撑起半截身子苦笑。“三娘,你这是干什么?”门外扎在彩色小辫的阿九听见动静推门而入,她赶忙扶起娄简,朝着屋外大声喊道,“小郎君,三娘醒了。”许一旬听见动静,急忙跑了进来,帮着阿九把娄简扶了起来。娄简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见了夏惊秋的声音,她问道:“夏惊秋呢?”“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许一旬蹲在娄简床边,略带愠怒地问。娄简捏着他的脸颊道:“阿旬又长高了。”“我该唤你阿简还是三娘?”娄简弯起眉眼:“都是我。”她瞧向屋外,又问了一遍,“夏惊秋呢?”“这会儿,夏司马和崔录事怕是在勘验尸首。”阿九接话。“是那个吊死的人吗?”娄简问。“不是,是方才与你一起,从河里捞起来的尸首。”阿九扑闪着眼睛问,“好像是对面云良阁乐师,季应。脸涨得又红又肿,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吓人的很。”阿九捂着心肝说。“说来,你是怎么掉进水里的。”许一旬端来热茶。娄简回忆起,放在自己被人挤到了木桥栏杆处,并非是没有站稳,而是被人推了一把。“许是,人多,被人不小心推到河里的。遇到命案,正常人第一反应就是逃跑,碰着肩膀手臂,绊个腿什么的不是什么奇怪事。”“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让我逮着,定要拿他来给你赔礼。”许一旬磨拳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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