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念拍了拍他的手,“我们现在离得这么近,我会常常去看你的。”哆哆抓着他的手不放,另一只手摆动着,“小庄哥哥,你离我近一点。”顾言原本也站在床边,看两人的架势是要说悄悄话,自觉地移动到了另一侧的窗户旁边,把哆哆的几件衣服折好。“我活过来了小庄哥哥!”哆哆的眼里带着天真和兴奋,“我可以和我哥说你的秘密了吗?”庄念愣了一下,对小孩子的这股子执着劲儿有些意外。“可以。”庄念抿了抿唇,“不过等下个月的31号再说,可不可以?”“为什么呀?”哆哆眨眨眼睛,奶声奶气的问。庄念做出思考的模样,而后笑了笑,趴在他耳边说,“因为你哥现在很忙,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就不要让他因为这些事情分心了,好不好?”哆哆有些遗憾的嘟着嘴巴,“那好吧,反正医生说我以后可以活很久很久,不怕没机会说啦!”东西都准备齐全,顾言手下的人先带着哆哆离开。病房里属于小孩子的痕迹一点点消失,清冷的病房让人觉得有些寂寞。顾言站在庄念面前,屋外灿然的光打在深刻的轮廓间,让那张脸精致的犹如雕刻一般。明明心心念念的人还站在眼前,庄念却依然感觉寂寞。他们每次分开之后好像都没有再见的理由,也许他是因此而觉得寂寞。庄念忍不住想要多看看他,又实在怕克制不住情绪,只能偏开一点头,“哆哆恢复的不错,他”关于哆哆的病情,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很多遍了,顾言突自打断他道,“什么时候?”庄念愣了一下。顾言又问,“什么时候去看哆哆?”‘你想我我就会去看你’,这句话乍一听起来很正常,让人安心,但细细想来却有些不着边际。没有确切日期的约定,怎么听怎么像个谎言。就像儿时大人们经常对孩子说的谎话是一样的,等你有空了就带你去游乐园,等你长大了就给你买这个买那个。庄念眸色暗了些,“具体的时间,我会和哆哆通话。”顾言给哆哆买了手机,哆哆醒来有精神了就把庄念的号码存了起来。他的电话本里就只有三个电话号码,爷爷,哥哥,还有庄念,生活简单的让人羡慕。顾言睨着他,轻轻皱眉的样子不像生气,更像是无奈和伤心。过了好一会,就在庄念以为他会直接离开的时候,顾言突然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也好,别胡思乱想。”离开之后,顾言第一时间联系了夏青川。与以往霸道偏执的威胁不同,他请求夏青川帮他多留意庄念。
既然庄念在他身边会觉得痛苦,会纠结,那在他为庄念解开心结之前,就只有通过别人的帮助去安抚他,治疗他。顾言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被动过,他拿庄念毫无办法,只能小心翼翼的,靠着直觉去了解他。病房里,庄念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过,他的时间仿佛又暂停了。落在地上的影子从一边转向另一边,庄念缓缓掏出手机,买了下个月三十一号的机票。并托人办了新的电话号码及一切联系方式。很多人都说过他看起来很温柔,是个很温暖的人。可他并不是,他甚至觉得他其实比谁都狠心。这七年来,他甚至没把任何一个人真正放在心上,就算离开也没打算告诉除了夏青川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周易。他和顾言刚刚重逢那几个月,顾言还经常用‘医生的本能’、‘医者仁心’之类的话来形容他做的事情。庄念站在医院顶楼的阳台上,冷风扫起他身上洁白的长褂。他垂头笑了笑,在肆虐的风声中低喃了一句,“什么医者仁心,我有什么仁心”从前的每一件事,不过都因为对方是顾言罢了。就连顺从庄均泽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医生,到后来都成了想要和顾言变得一样优秀而努力去做的事情。所以他在将要离开的时候,放任自己的病情,放任自己连刀都拿不稳,他从来没有想过也许某一位病患需要他。这世界上不缺少天才,就像不缺少灾难是一样的。没有一个人一件事是非他不可的,那些拯救世界,拯救人类的事总会有人愿意挺身而出。他不但要离开手术台,还要彻底离开‘医院’这种地方。他甚至还差点差点杀了人。可笑的是,他一点都没有因此感觉到难过。周易总说他像是个无欲无求的机器,其实他不是,他想要的东西也有很多。小的时候他很想要真正的家人,那种一觉醒来谁也不是依靠,哪都不是港湾,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那种刻骨的孤独感让他害怕。长大了些,他就开始渴望朋友,渴望心事和喜怒能有可以分享的人。再后来,他情窦初开,便盼望爱人。都说另一半是除了亲人之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一种关系。后来上了大学什么都懂了,他才恍然大悟,他渴求的家人,朋友,爱人,从始至终竟然都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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