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顾言说不让他勉强,庄念没反驳。顾言身上的疤他见且只见过那一次,那天之后虽然他没有明确表达过什么,但顾言还是坚持在用仿真皮肤。哪怕他们都知道那只是一种再也不管用的障眼法。庄念都知道,却也没有阻止。他不得不承认,那些疤痕让他觉得恐惧,大概在他神志不清的时候也曾让他噩梦连连,像是一种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顾言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今早醒来,他右肩上被抓破的伤口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发病,什么时候发病,疯着的时候是不是也弄伤了顾言。他就那样在不清醒的情况下发泄一场,然后又若无其事的醒过来,把夜晚留下的烂摊子全都交给顾言去处理,他身上的伤口永远都是被处理好的,看不到血的痕迹和闻不到血的腥气,他把那些都给了顾言。他的病像是永远无休无止的诅咒,势必要在他喘息着的每一天折磨他,也折磨顾言。他们还是太年轻了,没办法一朝穿越到白发苍苍,眼前的困境仍然让人绝望。既然改变不了现状,同时也万万也不愿意失去顾言,那他起码该做个合格的恋人。另一边,顾言帮爷爷将通话音量调至最大,隔着客厅和房间的距离给爷爷打了几个电话试试能不能听清楚。得到否定结果之后,顾言立刻打电话预约了儿科医生。“哎哟,人老了耳聋眼瞎都是难免的,不去医院,不去,你赚钱不容易,爷爷不给你添麻烦。”爷爷将手机丢在一边,“听不清以后不打电话就是了,从前没有这东西也过的挺好,不要了。”小一辈们还从来没见过爷爷发脾气,这会怔了怔,顾言突然笑了。“怎么跟小孩儿是的。”他坐到爷爷身边,把丢在沙发上的沙发按回爷爷手里,“怎么,我不能给您养老?”老人上来固执的劲儿比谁都难搞,又不能来硬的,因此顾言故意这么说。等爷爷看过来的时候敛起笑,“行,那以后你也别给我包饺子吃了,我不过来了。”冷声冷语像是真的生气了。说完就要走,看的两个孩子都紧张了,爷爷啧一声按住他肩膀,“混小子。”“爷爷没为你做过什么,却受了你这么多照顾。”爷爷轻叹一声,拉着顾言的手说,“爷爷是怕年纪大了,没法报答你了,平白拖累你。”这样煽情且悲观的话题对成年人来说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生老病死是世间常态,但对小孩子来讲还是太残忍了。还没等顾言说话,段瑞珊那边突然传来哇的一声,“爷爷要死了吗?不要,不要爷爷死!”
顾言,“”爷爷闻声哈哈笑了,一把抱起段瑞珊放在自己腿上,“死什么死,爷爷可还没活够呢,还得看你们两个小家伙上初中,考大学。”人有时候很奇怪,自己谈论起死亡的时候悲怆又无奈,听到身边的亲人挽留时又会豁然开朗,觉得那一天还早。或许比起死亡,人们更害怕的是不被需要,是被遗忘。这次不用顾言再劝说什么,爷爷也不再反对去医院检查听力,“还是耳朵好用一点,方便照看这两个小家伙。”本来要回去了,顾言又突然接到了两个工作上的电话,等联系完,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回到家意外发现房间的灯都关着,屋内很静,几不可闻的嗡嗡声断断续续传来,窗外渐满的月光透进来,洒满了阳台上的浴缸,染亮了沙发一角,捉到了一只玉足。顾言微微眯起狭长的眸子,嘴角倏地染了一抹笑,轻声问,“在做什么?”浸在月光里的那只脚闻声沿着光与暗的分界线缩进薄薄的被子里,庄念在被子底下拱起一道仓皇的弧度。“你你回来了”庄念的声音是清醒的,语态却是朦朦胧胧,像含着沙。他像只藏着了不得秘密的猫咪,在掀开的被脚下露出一双浅色的桃花眸子。眸色并不清亮,眼角飞着红晕。未等顾言脱掉皮鞋走近他,他便霍地掀开了被子,亭亭的站在了顾言面前。庄念身上穿着一件纯白纱制的宽大睡衣,衣摆堪堪盖住重要的部位,露出修长笔直的腿。镂空雕花下皮肤既清晰又朦胧,过大的领口倾斜着,露出一半肩膀和锁骨,局促绞动的双手藏在过长的袖子下面。因此光是看他的脸,仍觉得他除了温柔从容,再无其他。隔着不远的距离,顾言墨色眸子忽而一闪,而后目光变得异常深邃,一直到庄念靠过来,他始终没再开口。庄念在距离他半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斜投在某一处,害羞和慌张都那么明显,让一向淡定的庄医生此刻显得尤其动人。顾言垂下的眸子里是庄念过红的脖颈和耳垂,微微抿着的唇,每一个细节都牵动着他的心跳,发出轰然巨响。“做什么?”顾言的声音分明沉了下去,猛地抬手握住了庄念的腰向自己带近一步,“嗯?”庄念被猝不及防的力道禁锢住,撞在顾言紧绷的怀抱里,被对方掌心碰到的地方连同腰椎都变得一片酥麻。“等你。”他的声音轻的像云,气息大一点就能将其吹散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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