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他的动作,行云流水,雅致悦目,抬眼间清澈透亮的气质便如流云过境,轻柔而变换无穷,却总离不了静谧的气息。“小公子是哪里人?”他问。我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昭戎不叫我说关于我的事情。”梅先生略一沉吟,“那陆公子,可叫你读书房?”我摇头,“我昨天晚上才过来。”之后他又与我有来有回地说了些别的,唯独没有解释之前那个问题,也没有明白地告诉我,什么时候礼节才重要。直到先生说可以了,我才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从前我决没有同旁人这般在想法上谈论这么长的时间,这毕竟是一种精神上的负担。我们推开门出去,昭戎已经在廊下站许久了。-------------------- 水色他回眸的那一刹那,我觉得长廊的阴影也盖不住他一身的风华,仿佛气候回暖,花开遍地。我装作自然地快走两步,一下子蹦到他回头的那个方向,静悄悄地瞧着他。他伸手去牵我也被避开,哑然失笑地顺着我转了一圈,“别闹。”我笑盈盈地点点头,偷偷朝檐上的麻雀勾了勾手指——昭戎转身邀请梅先生,“如何?”我竖起耳朵,听先生怎么评价我。梅先生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朝我点点头,平缓地对昭戎说:“小公子聪慧,只是缺少平常人家的启蒙,陆公子不妨收集些小孩子学的经文,循序渐进,不必心急。”昭戎回头看了我一眼,温和地将梅先生送到外面。待到他再回来,铺天盖地的麻雀席卷过去,我看着他明显被惊了一下,反应迅速地挥袖震开满天的羽毛,皱了皱眉,朝我看过来。我连忙收住低笑的声音,撇过头把忍不住上扬的嘴角藏起来。叽叽喳喳的麻雀散去,悠悠荡荡的柔软绒毛在半空中一晃一晃,再抬头,昭戎心平气和地取下落在发梢的绒毛,大步朝我走来。我赶紧低下头,装作一副知错的样子。……他就那么站在我面前,许久没有说话。久到我忍不住有些疑惑,想着要不要抬头看一眼,应该,不至于气到说不出话吧?还是先生批评我了?——温热的手指轻柔地抚摸过我的侧脸。我惊讶了一下。他指尖从耳垂顺过来,慢慢勾动我的下巴,“今天学了什么?”
我顺着他的力道抬头,乖巧地回答道:“也没有讲什么要紧的,主要是先生跟我说闲话。”我猜测现在我的表情一定很无辜茫然,所以盯着他的眼睛一直不放。昭戎漫不经心地对上我的视线,仿佛早就看透我的小花招,另一手忽然从我腰后往前带过去,“说闲话?你很喜欢梅先生?”我被他带得往前上了一步,眨眨眼,这倒是真的。昭戎眉眼弯弯地笑了,“真巧,先生也很喜欢长玉。”我心中一动,“那明天还学吗?我觉得还有得学。”他垂着视线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凑过来亲吻我——我愣住了。以至于我没能接得上他的情绪,任由他微重地在我唇上倾轧。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回应,他只略停了一下去等我,便涌上了更加浓烈密集的亲吻。沉重的呼吸声让我莫名感受到他的急切,也许……还有愤怒。我不明白。陆昭戎总有一些我不能理解,但他也不愿去解释的情绪。我伸手推了他一下——没能成功。我再推他时便一下被攥住了手腕。攥得很紧,像是一种威胁,就如他紧搂着我的另一只手。我试图错开他的呼吸声,“昭……”柔软的舌尖触动了牙齿,我忽然间僵住了。脑袋里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一个另类的疑问——这是……做什么?从牙齿轻飘飘擦过去,口中忽然间酸软,上颚清晰地感觉到一圈圈的勾勒,他触碰到我舌尖的一刹那,我的手,忽然间不受控制地抓上他的肩背——我听见他的心跳声。鸟雀飞远,寂静的院落叫我一瞬间空白。我想到昨夜里来自陆昭戎的低诉,那么悲伤,那么无可奈何,我竟然在这一瞬间不太明白,三个月前陆昭戎说要离开天虞山的时候,问我的话。他问我,除了我时常仰望的天空,我还时常会看着什么?我确实认真地在思考了,比如说花啊草啊,或者鱼啊鸟啊,我想了一整遍,便说还有水。从我坐着的那块大石头上看得见山下的水,这是他知道的,我经常会眺望。那是我们从天虞山出来的前两天。我又照常坐在石头上参悟天空,他就坐在我的小屋子外面,一如既往地沉默着思考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陆昭戎在天虞山待得越久,我越能感受到他从心散发出来的焦躁,仿佛有什么未竟的事业必须要完成,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他沉默的样子缕缕叫我分神,我知道这时我什么也看不出来了,便把目光从天空上挪开,纵身跳了下去。犹豫了很久,我站在他后面问:“你想走了吗?”陆昭戎惊讶地回头,看着我,忽然间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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