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戎心神一动,目光投向那副头面,“这副?”他瞧见旁侧一副几乎一模一样的,忍不住取了一支步摇出来,嘀咕道:“有何差别?”果然他还是搞不懂于长玉通常在想些什么。店家伙计很机灵,见差不多了,就嘚吧嘚吧说了一大堆,自以为聪明过人,陆昭戎似笑非笑地堵了回去,那人脸上便显出了谄媚的神态。不过这神态可能吓到了于长玉,胳膊被他拽了一下。陆昭戎下意识按住了于长玉的手,道,若是没记错,琴川地界的商铺都是秦家所控,倒是一手敛财的好手段。陆昭戎沉默了一阵,能够雷厉风行的事情就不可以徐徐图之,暂且先敲打一句,回头慢慢收拾了秦府。于是他抬了抬眼,说:“个支成银地算,你们掌柜的好算计。”随后也不管店家怎么开脱,直接叫人备了全套的首饰,六颗金子直扣到秦府头上,转身就走。进了府门,秦满果然在院子里等着,正在里面颇有兴致地修剪花朵,语气姿态都很轻松。“回来了?”不过陆昭戎不接他的茬,就那么等着他继续开口。秦满可能也觉得没必要虚与委蛇,眉头一挑就收拾了手中物什,“听闻陆云回手下的人尊主泽民,自有一身风骨。怎么才到我秦府一日,六颗金子就打了水漂?”陆昭戎看他一眼:“我就是陆云回。”他没什么情绪,只道秦满此人恶趣味颇多,现如今这样的局势,谁不认识谁。不过没料到小神仙却接了这茬,偏头躲笑的动作在对峙时格外清晰。秦满的目光霎时间变得有些兴奋,故作地挑眉,装作一副了然的样子:“陆云回?”然后他自然地把目光过渡到于长玉身上,似乎意有所指地说了一番话:“数月前听闻周家指了一位肱骨之士出海问仙,我还当是哪家的人。想来求的就是这位吧,啧,真可谓仙风道骨,遗世独立。据说那位在梦里见过小仙人,是真是假?”陆昭戎霎时间冷下脸。当时出海,周家特指了借仙人的力量,可到底有没有仙人大家心知肚明。无论他出海看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按照约定,他都要一一回复给周家。于长玉能跟他下山是当真得了神的许可,借力一事也确实问过了山神。但是,无论这个神是天虞山杜撰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的,首先于长玉都是一个人。要帮谁,如何帮,帮到何种地步,于长玉说了算。在于长玉还没有适应的时候,他宁愿长玉像金丝雀一样待在他的笼子里。秦南川这样说,便等同于威胁。他伸手把人护在身后,冷声说道:“寻仙问路,无稽之谈。治世之材不以改善民生,反其道而靡于风,可谓陈郕之灾。”秦南川也不接这茬,好像很喜欢逗弄于长玉般,非要探出身子去瞧他,仿佛找到了好挑衅的地方,笑道:“瞧,他恼羞成怒了。”
他知道秦满这是寻到了他的掣肘之处,一时真有些恼羞成怒,不悦地低斥道:“秦南川!”秦满立马站直身形,故作严肃道:“在!公子请赐教。”陆昭戎脾气瞬间上来:“不可教也!”言罢拽着于长玉就走。到了西边的院落里他忽想起来,于长玉还什么也不知道呢。于是他回头,瞧见于长玉眉眼低垂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忽然散了气性,不放心地问:“有没有吓到你?”话出口,陆昭戎瞬间在心底惊愣了一下。于长玉对他的影响已经……到情绪上了吗?——于长玉道:“别动气。慢慢来。”陆昭戎愣怔了片刻。于长玉此时,眉目柔和,语气温暾,眼中似有若无地染上了几分情意,如春风化雨,冰消雪融。他在安慰他。得到这一认知的陆昭戎简直可以用心花怒放四个字来形容,他原本没有想于长玉会有什么反应的。他有些不敢确信,小神仙眼睛里从来都是深邃宁静的,那几分看不真切的,真是情意吗?是吧。他后知后觉得回应他,赶忙开口:“好。”不着急。不着急。他看见于长玉浅浅淡淡地笑着,忽觉也许没那么糟糕。晚宴时于长玉一直静静地坐着,秦公一和他说话,于长玉就看过来,叫他忍不住想遮住他的眼睛,以免影响到自己的思绪。秦夫人好像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转而把目光转向了于长玉身上,亲切地唤道:“长玉?”“嗯?”……陆昭戎简直哭笑不得,这怎么能嗯呢?得亏秦夫人脾气不错,还温柔地问候道他:“怎么了,是饭菜不和胃口吗?”结果于长玉还是没反应。他都替秦夫人尴尬。秦满随口给她母亲找了个台阶:“他饭量小,晌午那会儿就没怎么动筷子。”秦夫人闻言瞪了秦南川一眼,以为是自己不够亲切,哄孩子似的对于长玉讲:“这样可不行,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好时候,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先裹了腹。好孩子,明日里再大宴一场,叫你们受委屈了。”谁知道于长玉看了看秦满,又看了看秦公,然后竟然垂着眸子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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