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什么人也没带,望着我踟蹰不前。我沉默片刻,转身踏进院子。“长玉,等一等。”他叫住我。我再次回过头。红木微微欠身,带着身后的小婢女走了。陆昭戎只走了两步就停在那里,沉默了许久,问:“在府里还习惯吗?”我没说话,看着他似融进雨幕中的美,妖冶瑰丽中掺杂着阴雨天的颓丧感,觉得好像这个人,总是能美出不一样的角度。他笑了笑,眉眼间带着几分我看不明白的情绪,自顾自说:“我们这里下雨是常有的事,除了下雨,还会有许多不同的天气,是一种很自然的变化,没有其他寓意。”我呆住了。所以,他就是来说这个的?雨幕里匆匆跑进来一个人,追到陆昭戎身边耳语了几句,然后看过来。我看着陆昭戎微皱了下眉,然后朝那个人简略地抬了个手。那人恭敬地退走了。“往后天会越来越冷,下了雨就不要去悦君苑了。”他抬眸时带着浅笑,眉目柔和,“我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我还是没说话。我一个人惯了,倒也不在乎换个环境,他问的那个问题简直多此一举。我笑了一下,转身进了院子。“二少爷说了什么?”红木接过我的伞合上,递给一旁的婢女,然后又帮我解氅衣,“瞧着公子这么高兴。”高兴?“没说什么。”我推门进了屋,“我睡一会儿。”红木跟进来铺床,然后又帮我换衣服,关上窗户,打下床帐,最后点上熏香。门扉开了又合,屋内重归寂静。我发现我同昭戎越来越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总是匆匆忙忙来,没几句就要走。我起初还试着搭话,后来干脆听他说,说得最多的恐怕也是道别的话。天也确实越来越冷,我也越来越不想出门。除了每日固定的请安,陪陆昭华玩一会儿,我基本连床也不想下。人间的天气很容易让人犯懒。懒的时间久了,偶尔听到神好似提醒我的声音,我便越发昏沉,越想睡。后来睡着了会做梦,梦到我和昭戎初见的时候,或者,梦到我平日里在天虞山的生活。
一些细节会在梦里放大,我在梦里更深刻地了解到出现过的人,一点点,放大每一个人的神态。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你会一次次发现一个很亲近的人,变得陌生,变得不如自己看到的那般。却无法自拔。我对于生命的气息越来越敏感,听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直到那一次——陆昭戎从来没想过于长玉会答应他的吻。在他眼里,于长玉一直清冷寡淡,偶尔会像个孩子一样逗弄一下他。也不是不懂,就是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所以可能,永远也不会爱上他。沈舟山去南部回来受了伤,不敢回家里,一直在他这里住着。沈桑是他的妹妹,打小跟着他们到处跑,自从惹了长玉以后,这丫头就没敢再冒出来。不过也是因为沈桑,引了更多人对长玉好奇。小丫头都吓跑了,也就没人敢再调侃。听说他把人从陆府带了出来,南部回来的人半夜翻去瞧他,回来后兴致勃勃地说:“我还当陆云回藏了个什么样的美人儿,不成想是个男的,看不出来啊——你从哪儿拐来了一个神仙?一眨眼就飞走了似的,你关的住吗?”“别贫了。你快去瞧瞧吧,在雪地里跪着,有一会儿了。”陆昭戎眉头一皱,一瞬间起了三丈的火,白日里险些被陆府的人灭杀已经够让他心惊胆战了,半夜里不睡又是做什么?堂屋里没人想着他反应这么大,一时间有些安静,直到他走出去了才听见一点动静。有个人小声在讲:“陆云回不会是栽了吧?”陆昭戎闻声脚步一顿,脚底忽然生出些落荒而逃的感觉。只是,看见于长玉浑身笼罩着悲伤,跪在雪地里的时候,他一下子没了火气。心绪骤然间平静,他下意识放轻了步子走过去。可是直到很近了于长玉也没有发现,他又有些赌气,质问道:“这是做什么?”他把语气放得很重,脚步也压重了。于长玉穿得很薄,看起来根本就是临时起意来院里跪着。他解开身上的裘衣,道,不知道跪了有多久了。于长玉推掉了。带着那种压迫感,一抬手就推掉了他手上的衣服。他还是耐着性子问:“怎么了?”于长玉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陆昭戎近来也会想,于长玉是不是也在乎他一点了,至少那种压迫感不会真正压到他身上来了。所以他沉默了一下,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便没有那么介怀。如果往前推一两个月,他可能要因为于长玉一个小小的推拒动作而小心忐忑好多天,绞尽脑汁地思考于长玉是不是不喜欢这样。他揽着于长玉,冰冷的寒气隔着中间的裘衣也能传过来,他不动声色地贴近了些,试图驱散于长玉身上的冰凉。冬天里手是最容易凉的。可惜他手也凉。于长玉好像在想些什么,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手。还好,于长玉手比他热一点。看来没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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