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旁的吗?”陆昭戎平静地打断他。漂亮下属沉默了一下,“有。”昭戎声音里显而易见带了些冷气,“说。”我悄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没敢出声。漂亮下属继续火上浇油:“南术多雨,妇女多售女工,织品受潮易发霉,但……丝织绸缎仍属南术相对繁荣的生产,因为,因为南术有一整条花柳巷。”花柳巷?种了一条街的花花草草吗?我疑惑地看了看昭戎,却见他脸色异常平静,半点看不出更多的情绪,叫我有些奇怪,难不成,这名字算不上什么好说法?“有……人口贩卖之风。”人口贩卖?卖人吗?我愣了一下。人也能卖?卖了干什么?不应该是人多能做的事情才多吗?而且……要是卖钱的话,那买家为什么要买呢?岂非平白养了一张嘴?好奇怪。“吩咐人拓几份密令,断了淳于家的粮,违令者——”昭戎平静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瞥了我一眼,声音骤然轻下去,“斩。”我笔端颤了一下,在纸上拉了一条长长的墨迹。他安静了一瞬,继续说:“动作快些,曲水宴以前处理好,宴时放粮压价。另外,人口贩卖一事告知沈舟山,叫他暗中行事。”“是。”我稳了稳心神,又试探着看了他一眼。昭戎撑着额头在桌前坐着,盯着茶水里泛起的涟漪出神,半晌才开口:“穆青。”我悄无声息地收回视线。正研墨的穆青放下手里的墨块,“公子。”“锦城有消息吗?”我抬头看了看穆青。“不曾。”昭戎抬起眼,眸中划过一道冷光,“把淳于家三公子绑了,卖到淳于晏常去的楼里。”穆青转身到窗子边上敲了敲,窗沿便落下一个影子,两人耳语几句,影子便消失不见了。我想了想,淳于晏……应当是那个爱喝花酒的大公子。我沉默地看着纸面上的划痕,好半晌没再听到声音。许久,我稍稍平复了心情,再次提笔。“长玉。”他轻声唤我。我手上又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一下。他小心地握在我手上,低声提醒道:“写错了。”我愣了一下,瞧见“寒”字少落了一横。我回眸看了看他,他神色低落,指尖很冷。
他右手还有伤。我又低头盯着他手背看了一会儿,瞧见他食指与拇指之间的薄茧,大概……是因为那把佩剑。“我会慢慢习惯。”我抬手蹭了蹭他的手心。动作不大,很容易就感受到他手心里的擦痕,墨滴汇聚在笔尖,轻轻坠落,晕染了小小一片“寒”字的底部。他低眸笑了笑,在我发端落下轻柔的抚摸。我回头看了看他,抬手摸了摸痒痒的头顶,然后瞥了一眼旁边的穆青。他笑了两声,我便把他推到一边,认认真真地练字。我想,他大概会借着贩卖人口的事情约束各个商户,然后借机推行他所谓的政令。既然要收钱,必定也是从赚钱的人手里收,借周家主的势使其归一,登记造册在所难免,淳于家 知君者谓君心忧练字这种事情和在床……咳,总之是很累腰和手的一件事。一沓一沓的粮册往屋里送,他一边翻看,一边在空白册子上写写画画,时而皱眉,又时而发怔,似着了魔般。有的册子上沾着血,他会无意间看我一下,然后随口叫人放远些。屋内很快堆满了册子,想来南术城里已是腥风血雨。我偶尔听他们只言片语的交谈,判断南术大概是以南术城为中心,零零散散向四周延长断断续续的村镇,这么多年,想必淳于家早便渗透了各个地方。店家晌午时上来送饭,敲了门以后站在门口发抖,也没有人愿意理他。所有人都在忙着,我便搁下笔去迎。可惜我说不出什么另外安抚的话来,只能尽礼数把人再送走,然后小声提醒昭戎,该吃午饭了。他听到声音,动作顿了一下,搁下笔,视线还停留在本子上,左手捏着右手腕在转。就好像当初在琴川的时候,明明手臂上划了长长一条剑痕,却没知觉一般要接我下马。“疼吗?”我没忍住出了声。陆昭戎动作停了一下,然后迷茫着怔忪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以后才温柔地笑起来,安静地望着我摇了摇头。我静默着看他。昭戎是个会撒娇的人,会跟我押醋,会害怕,会说情话。可我上次问他,他也说不疼。我看着他草草吃了两口,便又叫人撤走,继续翻看那些粮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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