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也许他心里我是圣洁孤高的,他不愿意看到我居于人下的样子,那对他来讲是一种痛楚。我看着他与以往的温柔都全不相同的热烈模样,心中一片怅然。原来,这就是他想要违背道义的原因。“……陆昭戎。”“什么?”我目光黯淡地看着他沉迷的样子,没有继续往下说。他不知道我爱他。但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告诉他。——傍晚漂浮的尘粒在鸣叫一天的虚弱蝉声里晃荡,使周围的环境衬托出不堪受扰的寂静来。陆昭戎拉着我在水里又闹了一阵,穿好衣服出门去做正经事。我穿着里衣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玉佩,靠在床边发怔。陆景湛翻进卧房来,看见我坐在地上愣了一下,犹豫片刻,僭越地问:“上神?您怎么了?”我安静地回缓了一阵,随意摆了摆手,问他:“周荛……与陆先生常联系吗?”陆景湛顿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回说:“是。周小公子是主公的暗线。”我怔了一阵,道,难怪。陆先生好像对周府的动向很清楚。我困倦地闭上眼睛,问道:“昭戎最近在做什么?”他又顿了一下,语气里有些犹豫,回说:“公子……不许属下透露。”我沉默了一下,换了个方向,问:“那你能说,昭华现在如何?”陆景湛悄然松了口气,回说:“大公子恢复得很好,没有什么遗留症状,还问过您和公子。”我皱了下眉,“你之前在锦城?”陆景湛再次顿了一下,说:“是。属下,属下是主公不放心公子,特意放在公子身边的。”我了然一瞬,难怪去南术的时候觉得陆先生在调查我,再往前想,陆先生对我的种种态度也慢慢开始合理。好像周鄂掌控着大量信息也不足为奇。陆先生连他儿子也不放心,生怕昭戎做错了事乱了哪里周全。这些人心思都这样深,难怪昭戎总是到处警惕,总说他父亲掌控心很强。我奇怪地看了看陆景湛,觉得他好像和一般忠心的下属不太一样。这样的事如果换做穆青,多半会一直隐藏着。但他好像情感很丰富,言行上看起来并不忠于昭戎,也并不忠于陆先生,更像是忠于自己。这让我生出许多探究与好奇。“你……什么时候跟着昭戎的?”我将玉佩重新放回枕头下面,问他。
陆景湛愣了一下,回说:“属下自从受训以后,一直跟着公子。”我并不太想知道受训是什么,掠过去问:“那你为何要告诉我你是陆先生的人?”陆景湛抿了抿唇,说:“公子已经知道了。”我顿了一下,轻笑出声,这孩子真是实心眼。“你……过来找昭戎?”我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急吗?陪我坐一会?”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在我旁边坐下。我撑着脑袋懒散地侧着头看他,道:“你便一五一十地说吧,红木如何?周府如何?沈府,蒋府,南术,琴川。你知道的,能讲的都讲一讲。”陆景湛愣了一下,迟疑了一瞬。片刻后,他犹豫着开口:“属下……在来渝州的路上耽搁过许久,现在不知事情已经如何变化。但先前沈府已落实了税收之权,在锦城站稳了脚跟。”接着他又细数起来:“高家仍旧在西部,正等您回去下令。周府意欲收各地世家质子留锦,长孙家也似乎有意与锦城结亲,蒋大公子……一直在南术扣着兵权,您今日见过他。”“琴川一直在整顿,很安静。”我静静地听他说完,问:“陆先生怎么说?”陆景湛沉默了一瞬,道:“主公……打算把府里的事都交由大公子。”我顿了一下,半晌没再出声。陆昭华的痴傻之症已解,这个信息应当是陈郕无法共享的,毕竟是于铃亲自去办,稍瞒一些就行。锦城日益热闹且暗潮汹涌,陆先生却打算褫夺陆昭戎的权力,将他禁锢在家中。难怪他那般生气。只是站在陆先生的角度上,他会先保全他的儿子,然后在陆府危机时暴露出陆昭华,以此再保全陆府。我安静了许久,有些发愣。我随着昭戎走,看得都是些残酷的血泪,但这些人,却听起来颇有些百废待兴的尘埃落定之感。好像……只有昭戎一个人困在原地。恍惚片刻,我竟替陆昭戎生出些不甘不愿的不平心来。“只是神舍里……”“嗯?”我回了回神。陆景湛又犹豫了一下,似乎有所抉择,但还是说:“神舍里有些许异常。”想必是红木看到局面趋近稳定,在抓紧时间培养势力。我过多思虑了一瞬,点了点头,疲惫地叹了口气,道:“不必管她。”“是。”我摆手叫陆景湛回去,转眸看向窗口透进来的霞光。夏日的天气很好,连云霞都烧得缤纷大气。只是闷热,显得云也重了几分,不好飘动。我随昭戎来人间的第二年盛夏季节,似虚假的一般,已经如此迅速地见证了一片争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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