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惶恐不安地搂紧了于长玉,抬脚想踹开卧房门,却在脚底险些碰上屋门时生生停住,又惶惑不安地轻轻放下脚,转头朝跟着跑过来的陆景湛低吼:“开门!”门打开他就冲进去,焦灼地等着陆景湛铺床,然后小心紧张地把人放在床上,转头催促道:“有没有去找大夫?你去把人直接拎过来!”陆景湛愣愣地应着,转身往外跑。陆昭戎匆匆去旁侧的衣柜里找带来的草药,翻出来以后蓦然发现,当初为了藏起来后不被周鄂查出来,他都是叫人晒干了磨成了粉末包在油纸里。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询问于长玉哪个是哪个,他完全分辨不出来。他愣愣地拿着纸包,眼前一片茫然无措。这些草药里有没有能治长玉病的?长玉生了什么病?哪个能帮到他?他竟然……他竟然通通都不知道。他怔怔地拿着纸包坐回床前,傻傻地看着于长玉。原来,他其实根本一点儿也不了解于长玉。他呆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一阵铃铛声,反应迟钝地转过头。于铃儿脸色苍白地撑在屏风上喘气,语气虚浮,道:“紧赶慢赶,我还以为能多歇会儿。”陆景湛匆匆搀扶着一个中年人进来,拐过屏风时还拌了一跤。中年人背上背着个匣子,像是常年游走的行者,颔下干干净净没留一点胡子,精神矍铄,穿着素净的青衫,半点不像年长他许多的人。陆昭戎缓了口气,打起精神说:“有劳了。”中年人磕磕巴巴地匀了口气,点了点头,卸下背上的箱子拿出脉枕,又抽出银针,抬头道:“给我打个下手。”陆昭戎正要上前,于铃儿忽然出声:“这小孩留下,你出来。”陆景湛愣了一下,看了看陆昭戎。陆昭戎下意识看了于长玉一眼,思绪混乱地点了点头,嘱咐道:“你守着他,醒了来叫我。”陆景湛抱拳应是。他默不作声地跟着于铃出去。门声开合,在夜色里尤其清晰。陆昭戎合上门,于铃猛地转身——哗啦一声。“你做了什么?”她目光冷冽。陆昭戎浑身一僵,下意识辩解道:“我没——”“若我今天没这么巧,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于铃言语冰冷地打断他。陆昭戎眼睫颤了一下,脱口而出:“会如何?”于铃倏地皱起眉,不悦道:“你在挑衅我?”陆昭戎颓然垂头,低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于铃眉头皱得更紧,质问道:“玉哥儿没有告诉你吗?”陆昭戎心里一疼,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于铃愣住了。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平缓地说:“我要把玉哥儿带回去。”陆昭戎浑身怔了一下,霎时抬起头上前一步,嗓音颤抖:“不要!”于铃并不像从前那样笑盈盈地,只是衬着寂静的虫声避开他的视线,很平静地陈述道:“如今陈郕之势,已不需要玉哥儿再做什么,你们自己就可以很快完成。你应该听说过,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我不太喜欢用你们这边的话讲道理,你能理解就理解,不能理解就当我咄咄逼人信口胡诌,不过人我是要带走的。”陆昭戎骤然被刺了一下,分明夜里色深,眼前却被刺得如昼般白,慌张混乱之下连忙摇头,道:“不要,我会照顾好他的。他性格很强势的,如果醒了发现被你带走,一定会和你生气,再伤到你就不好了,对不对?”于铃皱着眉沉默了一会,似有片刻思索,然后回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意识到他说的是对的,神情里浮现一丝几不可察的厌烦,半晌没说话。陆昭戎忐忑不安地等了许久,紧张地注视着她。于铃蓦然转身往外走,“那等他醒了再说。”一片铃铛声响动。陆昭戎顿时松了口气,神情恍惚地瘫靠在门板上,看着于铃慢慢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后知后觉地,他背后落了一身的冷汗。-------------------- 心若不妄起,无我无尘无所惧……闷热的风压断了已经疲惫的蝉声,盛夏的气息很燥热。屋里静悄悄地,即使夜间气息清凉,也能将人折腾得大汗淋漓。我意识模糊地听到两个熟悉却又不熟悉的人在低声交谈,挣扎了许久,艰难地睁开眼。其中一个声音陡然惊喜地低声叫道:“有劳大夫,我去叫我家公子。”我有些视线模糊地转头,看了看转身离去的模糊背影,哑声道:“别去了。”险些失声。那背影顿了一下,回头看着我。我目光汇聚了半晌,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嗓子,半晌,有些怔然地叹了口气。“我……昏睡了多久?”“后半夜了。公子一直在外面等着。”后半夜。这回还挺早的。视线逐渐清晰,我分辨了一下陆景湛和大夫,依稀分辨出是先前的游方之医在旁边。那就不用交代了。看来于铃已经到了。我看向游方之医,他茫然地张着嘴,似乎被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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