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他太晚,以至于再往前回想,我无法像以前一样,清晰地分辨出他的真挚与否。我觉得他是爱我的,否则谁会为一个人付出那么多,却仍然不肯放弃。但他当时太过笃定。好像他从前那些对我的猜疑,小心,都因为我的一句“我爱你”,变成了有恃无恐的放肆和任性。陆昭戎不是那样的人。他至少会更谨慎地观察一段时间,心中存疑,然后继续缓慢试探。我早做好了他一直戒备可能会带来伤害的准备,但是他没有。我因此无法断定他是否真的爱我,所以不敢深想。……如果他只是想玩弄我的感情,我想我会疯掉。陆昭戎抓着我的手指,眼睛里盛满了笑意,望着我说:“问嘛。不告诉你就不问了吗?”我配合地问道:“那你告诉我,像什么?”陆昭戎便扯着我的手把我拽下去,轻声和我咬耳朵:“像哪家刚成婚的小相公。”我听了就忍不住笑出声,想了想,问他:“我听你母亲叫你父亲,陆郎。我叫你什么?”陆昭戎便看着我笑,挑逗我说:“叫夫君。”……夫君?“那我不如也叫你陆郎。”我说。我觉得还没有陆郎好听。“不要。”陆昭戎拒绝,“诶,我要的棋来了。”我转头看向进来跪在地上的小童,接过棋盘又给他倒了杯水,吩咐说:“去把厨房温的粥端过来。”小童说:“是。”陆昭戎扒着被子边沿看我。我被他满是情意的眼睛蛰了一下。我故作淡然地回过头去,拉过来一张小方几,仔细研究着摆放好,再去扶着他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你会下吗?”他接过衣裳披着,“陪我下一局?”我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但我不会。”陆昭戎便笑:“没有关系,我可以教你。”我安静地听着。他轻声细语地给我讲围棋的规则,声音温和耐心,一如从前的春季与冬季。我出神地想,寒来暑往,原来是这个意思。“陆昭戎。”我忽然打断他,“你不要想着欺骗我。”他诧异地停下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动了动唇,笑了一下,说:“我们还会有很长时间的。”
——我就是有些,不安定。我已经看不清楚了,陈郕会怎样,我和昭戎会怎样。但是我——我道心已毁,神力衰褪,又即将面临天道的审判……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如果他欺骗我的感情,我会发疯。——“你在想什么?”他有些不满,似乎看穿了我什么,“在想你记忆久远的旧情人吗?”我怔了一下,陡然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笑了一声,反问道:“我哪里有旧情人?你不要乱说。”陆昭戎把手里的棋子一丢,抱着胳膊便靠在了床头,斜睨着我,问:“是吗?”我皱了下眉,肯定道:“当然是。我又没有喜欢过别人。”他想了想,提醒我说:“上一回下山,你最后怎么回去的?”我顿了一下,不明白他提这一茬做什么,抵触了一阵,还是配合着仔细回忆起来。陆昭戎等了一会,有些不出意料地冷哼一声,道:“这就想不起来了?于长玉,你果然无情得很。”我蹙了蹙眉,默不作声地在记忆深处翻找。这段记忆被封存太久,加之我刻意回避,几乎已经被孤立出去了,很模糊。和当时拉着他一起去看不一样,我自己看,它终究是一场记忆,是不能织造幻境的。且我当时重伤,基本上瞧谁都是一重三影,只能依稀记得当时有个琴川人往我身上扑,后来于铃过来……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雷,还有——我怔了一下。陆昭戎便了然一瞬,冷笑道:“想起来了?难怪啊,你这么胆子大让我看你的记忆,原来是不记得人家了,上神真是贵人多忘事。”我默了一下,低声反驳道:“那也不是……旧情人。”他便托着脸撑在棋盘上,笑盈盈望着我,问:“那是什么?你喜欢他喽?”我下意识蹙了下眉,有些抗拒他这般无中生有,否认道:“不喜欢。”陆昭戎质疑:“那你把人家忘了?”我不解地反问:“不然?”他低声笑起来,抛起一颗棋子来砸我,说:“生死危机啊于长玉,我要是那种境况,便是一条狗来摇一摇尾巴,我也记得清清楚楚,更何况是个人?你是刻意把人忘了的,这么逃避,你说你不喜欢?”我接住那颗棋子,对他这种言论极其费解,但仍然解释道:“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是于铃把我带回山,后来很快便封住了神魂。如今再提起来,我只记得他是个力量很强的男人,我是被强迫的。”陆昭戎顿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道:“强迫?”我被他这么看着,心里顿时防备起来,以免他再说什么话刺伤我。他伸手在桌面上敲了一下,示意我把棋子递给他,然后说:“长玉,你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我的吧。”我瞬间愣住了。他沉默了一阵,接过我递过去的那颗棋,似乎这件事他想了很久,如今才说给我听,道:“你自己想一想,是你原本就想下山。也许是心有不甘愿,也许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所以你看见我的时候,自己对自己说,帮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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