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觉得怅惘。沉默片刻,我凭空点了她一下,从中取出因果来,目光寻着红线向下蔓延,一路延展,到敌方的阵列之后,逐次移动。良久,我禁不住叹了口气,回过头看沈桑。她的视线随着我的目光移动,这时正紧紧注视着敌方阵列。听闻我叹息,她上前一步紧紧扣住城墙,仿佛一瞬之间经历生死忐忑,望眼欲穿。南郓士兵艰难维持阵型,围着九条尾巴飞扬乱舞,一下一下舔舐利爪鲜血的九尾谨慎后退,刀剑飞射。南郓首将面色严肃地搭弓,狠狠朝九尾射去一箭——“叮”地一声,飞箭被尾巴轻描淡写扫开,尖锐的吼叫忽然爆鸣,顿时血雾四散。南郓首将神情凝重,目光遥远地看了城楼上一眼,朝身边挥了挥手——便见沈桓身上伤痕累累,捆着绳子被一群人推推攘攘,扯拽到最前面——我耐心地等他们把人撒开。不知被谁推搡了一下,沈桓狠狠踉跄一步,又被人恶意绊倒,重重往前摔过去,猝不及防跌在九尾跟前——九尾乱舞着尾巴,转眼间张开了血口。我心跳声暂停了一瞬,来不及静候时机,转瞬间消失在城楼上,护着沈桓震开了一圈人。……九尾被震得懵了一阵,随即浑身毛发根根炸开,九根尾巴一齐甩过来,冰冷暴戾的气息顷刻之间侵袭心肺。我强行遏制住要反击的冲动,将身体调转,背部重击在地面上,直到摔出去很远,眼前一阵发花。“唰”地一声,头顶上方几层刀剑之音,隐约有人声混乱,粗鲁的手提起我的衣领,一声嗤笑。“……可算是逮到你了……”我聚了聚神,眼神勉强恢复清明。远远地看了一眼,沈桓站在远离九尾包围圈的地方,脚上踢了一柄乱剑,顺利割开了绳子。我凝望着发狂的九尾看了一会,强撑着气息给它身上下了禁制,防止它再乱来。提起我的人拔刀便要砍我的手,天色剧变,一道惊雷迅疾劈开了那人的刀——骂骂咧咧的声音带着后怕响起,腹部一凉,我彻底昏厥过去。——“公子!”陆景湛忽然推门进来,神情一片惊慌,“渝州急信,上神被南郓俘走了!”陆昭戎手里的笔忽地一颤,刹那间抬起头来,专注的神情瞬间一扫而空——“什么?”笔下按出一团大片晕染的墨迹。陆景湛神情焦急不似作伪,仿佛他也没料想到于长玉会被抓,语速极快地说:“渝州派来的人在外面,公子要传唤吗?”
陆昭戎慌乱了一瞬,迅速稳住心神,说:“传。”陆景湛转身急匆匆跑出去。不多时,他半拎半架地扯过一个浑身染着脏乱血污和灰尘的人,动作利落地倒了杯水递过去。那人脸上混着汗水,拉拉拽拽接过水喝了一口,抱拳说:“……陆公子。”陆昭戎心底扑通扑通跳,摆了摆手问道:“怎么回事?一五一十地说。”那人咽了咽喉咙,眼神中似还留有震撼与恐惧,不敢耽搁,匆匆忙忙地解释说:“情报有误,周府与南郓做了个局。我家大公子查探到,攻打琴川的不是邰越,是南郓刻意模仿,和渝州同时攻城,目的是为了营造急迫之相,引诱上神出现。”“我们守城一天便被攻到城门下十里,百姓虽然一早做了疏散,但走的都是些老幼妇孺,南郓打得太疯,公子担心南郓不惜一切代价屠城,所以给两边都传了信。”他说到这里匀了口气,又喝了一口水,继续讲述道:“我们前面刚派人去传信,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开始发疯一样攻城。上神来的很快,带了一只异兽,战局很快扭转。但是……大公子暗中探查被擒,在军前为质时与异兽冲撞,上神……为了救公子,受了重创,似乎昏迷,被带走了。”——重创?伤到哪里了?怎么和异兽冲撞了?那异兽不是最听他的吗?怎么会伤到他?陆昭戎心念电转,急急压下一连串不相干的问句,转而看向陆景湛,问:“当初说,是哪里的消息说邰越与南郓联合的?”陆景湛懵了一瞬,迅速回应,反应极快道:“南术的消息。”……南术。南术。陆昭戎深深地闭了闭眼,把染脏的纸揉作一团,重新写了一份,吩咐陆景湛道:“叫人把消息递到兄长那里,提醒他注意神舍的动向。另外去查,看看是哪一家。”传信那人急忙询问:“陆公子,上神的事怎么处理?营救否?如何说?”陆昭戎按住心底只多不少的焦躁,吩咐道:“告诉你家公子不必忧心,南术的援军已经出发半天了,上神的事我另有安排。”“……是。”陆昭戎心绪不宁地看了看昏沉的天色,心情无比晦暗,道,这个傻子,又是发生什么了?总是瞻前顾后,这不肯那不肯,最后总要伤到自己,宁愿自己吃些亏也不愿意将就别人,真是傻得透彻。……南郓在长玉手里吃了两次亏,可谓对他心中无比痛恨,这一将人抓在手里,恐怕分毫不会善待他。原本就不知道在担着什么折磨人的东西,因果,罪责,南郓对待他但凡残酷些,这神仙怕不是直接就折在了渝州。一瞬恐惧,他焦躁地起身走了两步,扬声道:“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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