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番变化,陆秀夫和小皇帝还算镇定,杨太后和张世杰却吓了一跳,他们眼睛直直看向那突然出现的椅子和茶几,再三确认自己不是眼花。方耀悠然坐下,他看小皇帝的目光一直飘向茶几上的水果,便直接把碟子推到孩子面前。“想吃就吃吧。”小皇帝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谢谢方先生。” 小皇帝的声音中带着欢快,但手上动作却还克制,只拿了一个草莓放入口中。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水果,红艳艳水灵灵的,看上去就很好吃。看到小皇帝吃的香甜,张世杰也不由咽了咽口水。这十几天缺乏淡水,他即使身为主帅也不能放开畅饮,更不要说吃水果了。但他却不能像小皇帝这般行事,好在茶几上除了水果糕点还有热茶,他端起来一饮而尽,也算是解了渴。陆秀夫也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而这时,船外天空突然变得阴沉,随之瓢泼大雨落下。干渴了许久的宋人冲上甲板,拿着盆碗木桶接着雨水,还有人直接昂着脑袋,张嘴接着雨水。他们期盼着的大雨,终于来了。“下雨了。”陆秀夫听到外面的声音,心中一喜。虽然元军退去之后,他已经安排人手去崖山取水,但这样的效率哪里及得上来一场痛痛快快的大雨。而雨水同时也在冲刷着船舷和甲板,将战争留下的痕迹一点一点抹去。见众人的眼神突然又亮晶晶地集中在自己身上,方耀有些无语。但别人没有挑明,他也不好自己跳出来说这雨和他没有关系。方耀找了一个话题,“元军现在已经退去,你们暂时算是安全,可有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小皇帝年幼,杨太后也没有什么自己的政见,大家的目光便集中到陆秀夫和张世杰身上。陆秀夫何等聪明,立刻听出方耀并没有要帮他们恢复大宋江山社稷的意思,一时也有些失落和茫然。但方耀提出的问题他也想过,便整理好情绪回答:“崖山已经不能再待,南方的小国安南是我大宋的藩属国,可以先到那里修整一番,再做长久打算。”方耀想了想,元朝现在国势正盛,忽必烈也是一代雄主,南宋小朝廷被元军追的团团转,连个基本盘都没有。跑到泉州被蒲寿庚出卖,跑到崖山又差点被人赶尽杀绝。宋朝是真的气数已尽,在中原待不住了。张世杰却有不同意见。“边陲小国,就算能一时安身,又怎能谋求社稷复兴。还是要在中原找一处才好。”见两位重臣意见相异,正乖巧吃着水果的小皇帝顿时停住了手。“张枢密,安南不过是权宜之策,”陆秀夫平心静气道,“如今元军势大,不如先行退却、以待天时。”
张世杰也自有一番道理。“堂堂中原正朔,岂有寄身藩属之理。我等欲扶大厦于将倾,本就是与天争、与时争,何来什么以待天时。”“那枢密认为该去往何处?”陆秀夫也不再争辩,拱手道。陆秀夫这一问却把张世杰问倒了。自从在泉州被蒲家背刺,沿海各港口已经不能去了。而若是不去安南,琉球、高丽也不当去。日本更是朝贡体系之外的外国。张世杰心中盘算来盘算去,竟然也寻不到一个合适的落脚地。见话题陷入僵局,一直听得稀里糊涂的小皇帝偷偷看了方耀一眼,似乎想要征询这位神君的意见。在方耀看来,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陆秀夫性格沉静,经此一役更认清现实,认为该以力保大宋血脉和宗祠为上。而张世杰则性格刚烈,虽然多次战败却斗志不减,一心想着恢复大宋荣光,不肯偏安一隅。方耀笑道,“两位,既然你们意见不同,倒不如直接在崖山先作修整。至于元军也不用忧心,别说短时间内元军不敢再来,就算来了,我也会帮你们应对一二。”张世杰还不太明白方耀这句话的份量,陆秀夫却已起身深深鞠躬。“多谢神君相助。”小皇帝也学着向方耀道谢。张世杰本来还想找机会向小皇帝解释自己离开的原因,但此时憋了一肚子疑问,也没有心思再说,便起身告辞。冒雨回到自己的大船,部将都前来相见,各自上报自己所辖的损失。“死者一千四百余人、重伤一百九十八,轻伤八百余人,小舟沉没十八艘,大船损毁一艘,随船沉没或不知所踪者共三千余人。”张世杰听完汇报,心下稍安。情况比他之前预计的要好多了。他这才问道,“那位方神君是怎么回事,元军又是如何败的?”提到神君,众人顿时难掩脸上激动神色,像个新晋的狂热粉一样争着把方耀的神通一一说来。突然出现在天空的神人,从天而降、一击穿船的神火,听上去实在是匪夷所思,超出常理。张世杰向来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可他也曾在远处亲眼所见降下的赤焰,又有元人言辞和海面痕迹,在众人信誓旦旦下,将信将疑的张世杰终于选择相信。如果刚才那位方先生真的是有道神君,匡扶大宋就有望了!思及此处,本来已经有些疲惫的张世杰立刻精神抖擞,随即又后悔之前对神君不够尊重。他忍不住原地转了两圈,又咬牙坐下,继续处理起军务来。有了方耀的承诺,他就真的把崖山当成了安全区域,和属下一起商量着安排了十日的修整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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