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显然只是没过脑的气话,换做平时,谢倾慈根本不会在意,谢留温也只是说说而已,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样带有浓浓偏激的话语就显得十分不合时宜。谢倾慈脸上本就稀薄的笑意光速消散,眼神低落,像一只落水狗,他再也为装不下去了。他这个时候,合该抛开一切,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酩酊大醉一场。他默默转身离开,魔窟外万物凋零,一片灰败,头顶的天空也是黑压压的,枯枝上栖息着数不清的黑色蝙蝠,睁着腥红的眼,对着树下的几人虎视眈眈,它们的主人腐食魔应该被百战金消灭或者捉拿了。谢倾慈一边走,脑子里一边冒出许多猜想,结界估计是天宫玄这个轩辕宗的结界高手破的,他这样被谢留温叫下山来回去会被罚吧,刚才在洞里,他那个样子,好像是在意极了自己,为什么呢?究竟是因为什么呢?天宫玄早就看出了自己身上的魔气吧,难怪一直那么冷淡……他已经发现了疑问,并且只要他愿意深究,或者像之前那样直接拦着天宫玄问,就能知道答案,但偏偏他太累了,脑子又太乱了,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生气一般,连路都走得勉强。谢倾慈走的急,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没有给任何人追上他的机会,直到离开了那个地方,才再也维持不住最后的体面,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摔得有些疼,把手轻轻放在嘴边吹了吹,却冷不防被烫了一下。他准备爬起来,下一秒,就看见一身旁一袭白衣曳地,紧接着,他的胳膊被一双大手握住,轻轻一拽,就将他整个人都拽了起来。谢倾慈从始至终没有去看他的脸,低着头,把胳膊从那人手中抽出来,语气有些狠:“不用你管。”说完就打算继续跑路,却被对方叫着。“谢倾慈。”又急又快。“我有话问你。”那一瞬间,天宫玄做好了表明自己心意的准备,他也不明白这算不算喜欢,但他这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根本控制不住。然而,谢倾慈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语气依旧不怎么友善,像一只被欺负怕了的刺猬,十分应激敏感。“不行,我一定要说。”天宫玄难得倔一回,说着又去拉谢倾慈的手臂,却被更加用力的甩开。
谢倾慈双眼腥红,彻底怒了,冲天宫玄吼道:“我都说了我不想说,难不成天道长还想逼着我告诉你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不成?如果是,我无可奉告。”天宫玄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一副很是受打击的表情。但现在的谢倾慈太崩溃了,好不容易稳住的心神被谢留温一句话刺激的七荤八素,那些痛苦的回忆像是找到了闸口,全部一涌而出。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发现天宫玄要表达的根本不是他所以为的意思。于是他再次吼道:“或者你是想问我,究竟是妖,还是魔。那我就告诉你,我什么也不是,不是人,不是妖,不是魔,是个什么也不是的怪物,你知道了吗?”天宫玄如坠冰窟,身体一阵阵发冷,好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明他想要表达自己的心意,却不知为何会被这样误会,他向来不善解释,此时更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原本以为十分简单的一句“我喜欢你”现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堵在了喉咙里。他努力想要打败那股无形的力量,最后突然觉得,如果说出来会让谢倾慈厌烦的话,那还是算了。于是,他望着谢倾慈濒临崩溃的模样,只是抬起手轻轻替他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哽咽道:“你,别哭。”这个哭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分明饱含了心疼和怜惜,却偏偏还是刺激到了谢倾慈,他脸色畸变,或许骨子里就自带的骄傲,不愿意把自己脆弱狼狈的一面展现给别人,所以才又冲着天宫玄大声吼了句:“滚开!”说完就御剑逃离了现场,却把木头人一样僵在原地的天宫玄落下了。 酒楼腐食魔被百战金捉拿后,整个中州王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仿佛不久前那万人空巷的萧条不过是个假象。自谢倾慈离开后,他便和谢留温分开寻找,谢倾慈大概是用了什么藏匿行踪的法术,足足找了三天,他才在中州这个生意不怎么好的偏僻酒楼找到了人。他原本只是路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抬头,但就是那么做了,眼神恰巧和依靠在二楼的谢倾慈撞了个满怀。谢倾慈出来疯玩了这些时日,分明没什么变化,但就是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他穿着一袭红色缎面长袍,布料光滑如水,金色的阳光照射在上面,流光溢彩。头发半披散着,青丝如瀑,随着他慵懒地倚靠在栏杆四处凌乱。他似乎是喝了不少酒,脸颊微微泛着红,眼神迷离,以至于在看到天宫玄的时候也没能马上认出来。天宫玄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谢倾慈,一时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尊巍然不动的神像,只是,神像的眼睛为不可察的动了动。对视了有一会儿,谢倾慈才从醉意中抽离一样,对天宫玄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神染上些许明媚,很是温暖美好的一个笑,具有十足的蛊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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