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话语中仿佛携带着言灵的咒力,紧紧束缚住他的神魂,他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下意识看向对方,但他满眼所见,只有一团黑雾。当他再次醒来,耳畔只剩下了波涛的怒吼,自己正漂浮于汪洋之上,岛屿在目之所及处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他低头看着那双熟悉的手,又揉捏着自己的脸部轮廓,没有丝毫得到躯体的欣喜,因为他发现自己变成了卡克斯的模样。与之不同的是,他的颈间多了一副黄金环饰,那是封印的象征。他顾不上心中的惊惶,本能地朝岛屿的方向靠近,却一次次地被浪花阻挠。而就连他的呼吸,也与那座岛屿再无关联。不知这样的拉锯战持续了多久,最后他还是被麻木地裹挟着去往那片曾经无限神往的土地。启睁开双眼,等待着躯体活动权的渐渐归位,看来黑雾已经离开了封印他的媒介,让他得以从沉睡中醒来。他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直击神魂的疼痛了,以至于让他想起了那般久远的往事。周遭全是潮湿腐烂的气息,他卧躺其间,倒也不急着起身,借助岩壁四角火炬的微光,审视着这一方天地。此处像是一个祭祀坑样的存在,抬头望去能看见四角形的夜空。自己被卡在一堆长短各异的象牙中间,破碎的黄金饰品散落了一地。占据大部分空间的还是那些半埋于沙地里的青铜礼器,它们的表面无一不有燎祭过的黑痕。因为被压制的神力尚未恢复,他颇费了些气力,才挣脱起身,开始仔细查看青铜器上的铭文。可以看出,除却众神之间通用的古老语言,天空神的眷属们在漫长的与外界隔绝的岁月中,创造出了自己的象形文字,上面寄托着他们对羲君的怀念。启并不遗憾自己对于这些形如符画的文字一窍不通,或许是自己诞生时的性情使然,即使是在这般凶险的境地下,他依然能够全心全意地对一种文明的传承张力肃然起敬,他依旧对外界持有一种元初的新奇感。火炬上的焰影在坑底奇风的干涉下诡秘起舞,启一遍遍地抚过岩壁,确认没有暗藏玄机的设置后,阖眸探寻,除了淡淡的血腥气之外一无所获。他听闻有些神明会有血祭的癖好,羲君显然不属于此列,但她陨落多时,眷属的力量本就会渐渐衰亡,更何况他们之中出现了妘羿这个叛神者。启将视线再次投向了那些陷于沙土中的青铜礼器,兀自拾起其中一根最长的镶金象牙,把其作为了称手的挖掘工具。借助着头脑中对祭台图纹的印象,每当一件青铜器出土,他都会将其朝正位摆放,意图重现当日祭祀的盛况。这些祭祀礼器大多都是以展翅飞鸟形象为参照熔铸的半人高塑像,唯有中间发掘的那尊塑像,形态尤为怪异。底座处的凤鸟细颈尖喙,身形短蛮,然而却在头顶羽冠处伸出两支粗长多岔的鹿角。
这般奇特构造的结合,让启很容易就联想到了那尊天空之神的青铜神像。四下依旧寂静一片,他感受不到任何妘羿这个始作俑者的气息,甚至连黑雾的存在也彻底消失了。他缓慢走过每一尊塑像,却始终找寻不到血腥味的由来,倒是被它们身上燎祭过的黑痕吸引了目光。如果是每一尊塑像上都留有黑痕那当然不足为奇,但启陡然发现,那黑痕只集中于鸟形塑像的羽翼之上,而处在中心的那尊鹿角凤塑像上并无黑痕,两侧收起的羽翼上横亘着一道裂缝。这样的布置简直就像切断了它们最引以为傲的力量源泉一般,启无端联想到,那般的祭祀礼和所谓的血祭并没有太大差异。当务之急,是找到祭祀礼的受飨对象,以获知妘羿的目的。不过他有预感,绝对不会是天空神。 破局之兆他无法通过从空中俯视的方式来查看临时还原的祭祀法阵,自然无从得知整个仪式中还缺少了一件最重要的祭祀礼器。在改变了数次塑像摆位皆宣告无果后,启暂时放弃了从法阵下手的想法,转而开始寻找祭祀坑底神力的残余。尽管清楚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但在无法从内部突破现状的情况下,他不得不动用自己的力量。坦而言之,比起神魂的疼痛,他更厌恶的是任何意义上的禁锢感。另一边,天空神的祭台。由妘昭所化的铜鸟塑像被妥善地安置于坛座之上,四面镇有镂饰螭纹的高细圆柱,竖直延伸的凹槽间尚且残留着血液的殷红。妘羿静静伏拜于侧边,先前缠绕其周身的黑雾在祭台之上一齐发出了嘶哑的悲鸣,它们最终聚合为了一个高大的人形黑影。他将头埋得更低,黄金面具紧紧贴合于地,连带着头上天神羽冠的翎尾也拖曳下来。“吾神。”极度的惶恐透出了他的敬畏之心。讽刺的是,他所敬畏的对象在不久以前还只是一堆缺乏自我意识的造物。黑影径直穿过妘羿的身体,拾起了被他方才同样供奉于坛座的黄金权杖和羽骨簪。“还不是时候。”听见黑影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妘羿如蒙大赦,跪直身体后道:“请您暂候,我尚在寻找完全解放传承之力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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