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逐渐晕上烧红霞光,瓦勒莉才向后方高声呼喝了几句,几个身强力壮的人类青年立即得令,驱赶着那些俘虏前往他们的关押地。 真言与信任虽遭押挟,但他们均神情呆滞,不见颓唐惊惶,更没有丝毫的反抗。仔细看去,他们身上的皮甲也损毁严重,早已失去了应有的光泽,还散发出阵阵恶臭。事出反常,瓦勒莉神色凝重,因为外来者的突然闯入,让她尚且无暇顾及这些细节,此刻疑窦顿生,毕竟狄斯塔尔的反叛势力颇成规模,决计不会像是如今所看到的强弩之末。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在启面前表现出过多的忧喃楓虑,除却防备外还有释然的因素,自从后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被打破、战神陨落,苦苦维持狄斯塔尔现状的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总有一天,这样的过渡期会迎来它的转变,考量得再悲观一点,或许自从身侧的二者穿越屏障来到狄斯塔尔,这里的平静便已经被打破了。绿洲的范围还在不断缩小,对这些脆弱的血肉之躯而言,这里已然是最后的容身之处。很多时候,即使人们没有在她面前刻意表露,她也能知晓他们内心深处的不安。因为求生不再是他们的渴望,而是在漫长的颠沛流离生活中产生的执念。但无论如何,她都会守护住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这是她与战神特里芬的约定。于是为了活跃氛围,烈日刚刚西沉,宏伟的高台前便燃起了篝火,白象带领着其余灰象前去觅食,除了看守者之外,人们几乎都席地围坐于火塘边缘,在火焰的跳动间低声吟唱。而未等瓦勒莉邀请,启便主动在其身侧坐下,以示自己并无其他心思,可以坦然接受监视。只是原本如影随形跟在他身旁的埃弗摩斯突然不见了踪影,启完全可以运用二者神魂之间的联系来探得对方的具体位置,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引发彼此神魂的共鸣呼唤。白日留守在驻地的女性们身穿厚实的毛皮,那些多来源于狩猎所得,她们为前去驱逐外敌的战士们端来了新鲜的羊乳和沸煮过后的肉干。阿黛拉也在其列,正艰难地将一个阔口松木碗高高举过头顶,瘦削的她身裹的衣物有些过于繁重,让她只能缓慢地在人群中挪移。见启的目光一直落在阿黛拉身上,瓦勒莉抿唇一笑,“难道你是想去帮帮她吗?”“嗯。”启的掌心已经生出光点,这也是他难得坦诚的时刻。瓦勒莉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地面画圈,“她不会接受你的帮助。狄斯塔尔的人们早就知道如何在恶劣的环境下坚韧地活着,所以他们都异常独立。”吐露出这番话语的她语气稀松平常,细听之下又不乏苦涩和麻木。篝火底部燃烧着的松木枝不时发出“噼啪”声响,跃动的火焰和瓦勒莉的赤发相得益彰,恍惚间她的面容似乎也更加具有虚幻的美感。
启的沉默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一贯以旁观者自居的存在,不会去贸然评说新接触到的事物。而阿黛拉也终于挪移至二者身前,她的视线来回逡巡,仿佛在做出一个艰难的抉择,最后,她还是将举起的松木碗递给了瓦勒莉,却不住用手指向启,看向瓦勒莉的眼神也愈加急切。这逼得瓦勒莉只能无措撇嘴,佯作不情愿地将其转递给了启,启盯着那盛装着乳白色液体的松木碗,神情瞬间泛上几分莫名,因为这些液体还在散发着淡淡的膻腥气息。所以他只能怔愣抬眸,将自己的疑惑返还给瓦勒莉。“这是一种用动物乳汁制作而成的佳酿,喝下它后可以治疗思虑过重。阿黛拉特意要用它来款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在启无动于衷的注视下,她收手仰头,浅尝了一口酒液,示意对方完全可以放心,还细心地掏出巾帕将碗沿擦拭干净,这才重新递还与他。启从她手中接过后,鼻尖轻嗅,最终仿照她的模样浅尝辄止。一股醇厚的乳味席卷了口腔,却在舌尖上留下了辛辣的刺激感,待这些感觉都尽数褪去之后,就只剩下了迷蒙的醉意。“滋味如何?”启缓缓放下木碗,不知是否出于火光映照的作用,他原本冷白的肤色上浮起红润,这点尤其体现在他的双颊。“确实可以消除愁思。”他现在只觉神魂都处于放空状态。瓦勒莉意外地没有因他的反应加以嘲弄,而是以颇为怀念的语气说道:“我第一次尝试时,也如你这般无法适应。”“是吗?想来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启的戒备心理和神魂的清醒程度一起降低了。阿黛拉听不懂二者之间的对话,于是她只能怯怯地在篝火边坐下,和其他人类一道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瓦勒莉紧接着自嘲道:“对于我们这样的存在来说,时间的流逝可算不得什么。”启并不喜欢对方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在这种状态下却又实在想不出反驳的措辞,“算的,我在这个世界上所度过的每一息都令我无比绝望。”瓦勒莉知道醉意会让饮用者吐露真言,于是她轻声问道:“是因为邪神卡克斯在这片土地上的恶行吗?”与她相对而坐的启竟然真的开始思忖这个问题,良久后才终于作出了回答,“不止是他,虽然我在后土上度过的时光很短暂,但我遇到了很多——神明、眷属,以及人类。他们,大多数都不值得我交付信任,而且还会使用各种手段,因为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18PO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