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脚下传来的触感湿滑而又冰冷,这让祂首先联想起的不是水痕,而是血迹。自从祂进入洞穴后,鼻尖便一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腥气。祂俯下身去用指尖轻触,借着微火的光芒,看清了那是混合着污血的沙泥,待祂再将光焰延伸而去,四周出现了更多的血痕,有的甚至早已干凝发紫。赛蒂启诺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祂曾和洛比泽一道行于纷争平息后的人类战场,那时的场面比现在更加触目惊心。随处可见的残破尸体发出阵阵腐败后的恶臭,污血使大地失去了原有的模样,被迫染上争斗的色彩,而后又锈蚀着器刃在洛比泽嘲讽人类不自量力的时候,祂却在思考,纷争的起源是人类之间为了抢夺各类资源存活下去,他们最后却又因为纷争而丧失了生命。这样做的意义究竟何在?与此同时,洞穴深处传来了一声低沉悠远的长鸣。祂陡然站直身体,握紧双拳,“如果你就在此处,请给予我回应——唔!”这次向赛蒂启诺袭来的不再是狂风,而是一只三趾利爪,巨大的重压顿时将祂死死固定在地面。祂费力地抬头望去,只看到了那只锁定自己的琥珀色竖瞳,赛蒂启诺几乎是瞬间便认定,自己眼前的就是阔别已久的埃弗摩斯。“咳,咳咳,能先松开我吗?”赛蒂启诺被压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但暂时还不想强行使用力量挣脱,毕竟祂现在对埃弗摩斯的情况可谓是一无所知。祂抛弃了应有的谨慎,大胆地用手去戳摸趾爪上的鳞片,冰凉却不光滑,每片上都遍布着细小的凸刺。稍有不慎,便会划伤手指。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对峙了半晌,在此期间,赛蒂启诺感到对方的视线毫不避讳地在自己身上流转过千百次,才慢慢松开了自己。赛蒂启诺缓缓坐起身来,艰难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所着的袍衫已经因为几番波折而变得脏污不堪,但祂根本顾不上这些,望着黑暗中的那双眼睛,试探性地问道:“你还记得我,是么?”回应祂的又是一片缄默,于是赛蒂启诺想在对方有所反应之前用光焰看清他如今的模样。不过祂指间的新生光焰还未完全燃起便被一阵力量强制熄灭,就连祂掌间原本的那簇光焰都没能幸免。看样子暂时不能进行正常的沟通,赛蒂启诺在心头叹气,眼下这种情况又待如何呢?若是拖延得太久,引起了洛比泽的注意,届时又会让自己无比头疼。见其陷入思忖,对方的喉间发出阵阵低吟,四周岩壁上的火炬依次亮起,点亮了整个洞窟,而赛蒂启诺也由此看清了他如今的模样。
除了那双琥珀色的竖瞳外,其余部位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褐色的肤色得到加深,表面有无数凸刺的鳞片覆盖在其皮肤表面,呈三角形的头颅上不再饰有脊冠,而是长出了独角,原本尖细的长喙也变作了上下分明的鄂部,在下颚处亦有尖刺密布。其后肢变得粗壮无比,用以支撑站立,脊背上出现了两列圆钝凸起,但更引旁者注目的则是那背生的六片膜翅和那条末端带有分叉骨板的长尾。而方才用于压制祂的三趾前爪则已与膜翅完全分离,平日里的用途是抓取“猎物”。翼龙的身躯便几乎占据了洞穴内五分之一的空间,与对方这等庞然大物相比,自己已然是渺如蝼蚁,祂却还隐隐觉得,这不是对方最终的体型大小。借着这光亮,赛蒂启诺也更加直观地看清了自己如今的狼狈模样,就连发丝也被血污所沾染。但比起这些所谓的变化,更让赛蒂启诺无法忽略的是对方那遍布着伤痕的躯体,甚至就在他们对峙间,翼龙的腹部都还在不断地渗出鲜血,在地面形成了一小片血洼。“阿卡狄娅在逝去前曾告诉我,月桂树灵传承的意义便是为了净化世间,这是印刻在她神魂中的宿命。”“但我却始终无法真正接受自己的‘宿命’,所以我明明拥有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力量,现在却要你们来承受毁灭之力带来的灾厄。”“我对此感到很抱歉。”祂的眼下出现了两道污黑的痕迹,喃喃地述说着自己的“罪孽”,那么迄今为止,自己和洛比泽行于各方所作的种种“努力”又算什么呢? 狂暴之因“嗬嘶!”翼龙喉间再次发出了奇怪的声音,而后它长尾一卷,便轻而易举地让赛蒂启诺悬于半空。“放我下来。”祂擦去在脸上纵横的污泪,希冀着对方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眼前的庞然大物却充耳不闻,转身向洞穴的更深处进发,被它缠缚于尾端的赛蒂启诺硬生生地忍下了一阵又一阵的颠簸,这使得祂头脑发昏,也无法再仔细周遭景象的变化。祂最后被对方裹带至一处深潭之畔,头顶倒挂的岩石底部不时会有水珠滴落,在潭面泛起层层涟漪。此处没有火炬照明,唯一的光源是从顶部缝隙间透下的浅淡月光,清寒如水。然后祂如愿以偿地脱离了长尾的桎梏,被对方放置于浅洼处,身上的脏污瞬间污染了清澈的水质,潭水所自带的寒意也就此沁入了祂的肌肤。赛蒂启诺不知道翼龙究竟有何意图,祂勉强起身后不住摇头,想要甩落掉发丝上的水珠,却又被那只趾爪摁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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