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排场要做足。要给姓顾的看,你老哥我够意思。
那时的肖凉和两个在特权阶层摸爬滚打十年二十年的男人相比,是个妥妥的愣头青。幸运与晋升虽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但仅凭他当前的阅历,又怎能看清这雾气昭昭的前路?
武圣庙里,关二爷的神像前,燃着袅袅残香。邹、顾、肖没有喝血酒,只在像前拜了拜。
这仅仅是一个做给别人看的仪式,和肖凉曾与青龙帮的那几个热血兄弟的歃血为盟截然不同。
那时他还不知道,这一拜之后,他人生中的快意江湖将永远被抛在身后,接下来踏入的是不见刀光却又寸寸见血的权力战场。
三弟,晚上我家里的局子一定要来啊,你可是重头。邹骏龙看着眼前和他小女儿差不多年纪的肖凉,一口一个弟弟叫得很是坦然。
邹骏龙在上海和汉口都各有一处寓所。汉口的是一座米黄色砖砌的洋楼。两座纯白色罗马式立柱霸气地立在拱门两侧,最顶端微鬈的花边犹如女人的卷发。人们通常称其为小黄楼。
小黄楼一层是仿西式的宴会厅,空旷,富丽堂皇,高高的天花板上挂着好几盏琉璃吊灯,在通电灯不过几年的内陆,这令人感到很稀奇。
然而今晚穿梭横行于其间的,几乎都是穿着长袍马褂和军装的男人,偶尔能看到几个穿着洋绸裙的高个女人,挺鼻深目,血红的嘴唇,那是邹骏龙从租界里召来的白俄妓女。
在国人要看洋人脸色的当时,妓女也随着舶来的身价而水涨船高。不会说一句洋文的邹骏龙,却处处都按着洋人的排场来,有时却会透出一股四不像的滑稽。
当人们的目光扫到跟随在邹骏龙和顾向卿身边的年轻人,尤其瞥见他肩章上的一颗金色五角星和胸前的勋章,便瞬间明白了今晚这场宴会的主角是谁。
两位老兄弟,又见面了。邹骏龙嘴上叫得亲热。从不远处走过来两个男人,都穿着杭绸苏缎的长袍马褂。一个戴着瓜皮帽,尖脸,细长眼,八字胡;另一个方脸,眉宇硬朗,眼色深沉。
肖老弟,他忙给一旁的肖凉引见着,这是汉口商会的佟会长。
说罢,头戴瓜皮帽的男人眯着眼向肖凉点了点头:肖旅长真是年轻有为啊。
这是洪帮天字辈的龙头怀老大。邹骏龙继续介绍。
另一个男人只是和肖凉深深对视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接下来,在邹、顾的带领下,肖凉又认识了几个跺跺脚,三镇都为之一抖的男人。
这是一场对他来说无比乏味的饭局,因为到现在为止,他滴酒未沾,一块肉都没进肚子。
但肖凉面上依旧是那种表情,冷眉冷眼的。他隐隐有种预感,这样的场面以后自己恐怕会经常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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