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座收纳里插着朵粉蔷薇。因为听了情书,短暂上头的产物。手机里存着她昨天录的曲子。压轴曲的某段节选,灵感就来源她与游纾俞纠缠的这一周。她想在用餐时劝游纾俞喝一点点酒,借着曲子,自己再说些模棱两可的情话。到时在独奏音乐会上再次听到这首压轴曲,女人会作何感想。会抿唇微笑吗?亦或是觉得怦然心动?这首曲子冉寻的的确确是为游纾俞而作。就算是不开窍的冰山,也应该会懂她的想法吧。游纾俞不是也想和她继续吗。可惜,她太心急。没有遵守游戏规则,看到女人未被掩盖起来的最真实的模样。此时本应该把花扔掉,录音删除,装作无事发生,不闻也不问。然后继续像从前那样,迅速撤离。六年过去,她还是傻到重新掉进游纾俞的陷阱里,又以同样的方式狼狈退场。可荒唐的是,冉寻竟不合时宜想起那时发生的一幕幕。想起她们闹分手那时,游纾俞面对她低声下气的求和,迂回固执的询问,冷得不近人情。最后落下一句,别再问了,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反感。反感什么?我纠缠你吗。冉寻记得自己那时也很失望。她只是想知道,游纾俞为什么突然就想放弃她?半个月前,她们还可以在被子里纠缠拥吻,荒唐到不知窗帘外天色,生物钟都趋于同步。那时的游纾俞几乎快要对她放下防备,允许她在影院最后一排十指紧扣,在灯光昏暗的公共场合亲密耳语。半个月后,毫无征兆地秋雨淅淅,游纾俞也下了对她的最后通牒。不想再继续了,冉寻。你追得太紧,我喘不过气。游纾俞提分手后的那天,冉寻想挽回,于是她们逛了水族馆。行程是冉寻期待已久的;也是游纾俞觉得麻烦,想推掉的。雨天,从花店预定的花束缀着雨水,被冉寻放在后车厢,最后藏在身后。她想在游纾俞上车后送给她,哄她开心。未来那么远,可我一眼看到头的就只有你。花束里夹着冉寻的留言卡片。她以为,这只不过是一次吵得有些凶的小矛盾而已,耐心哄哄,冰山会化的。她不会告诉游纾俞,取花的时候没带伞,很傻地把外套罩在花束上,全身都淋湿了。
朋友们都说她外热内冷,这次是真动心了,竟像只眼巴巴的小狗一样追在人身后跑。冉寻没反驳。她是真的很喜欢游纾俞,连那颗冷了许久,放不下除自己外任何人的心都浸在热水中,煮沸了。但是只换来游纾俞一句结束。女人撑着透明伞,双眸低垂,脸色冷寂,像是对这段关系厌倦至极,甚至和冉寻没有视线接触。冉寻,我是直女。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冉寻清晰听见雨滴砸落在背后花束包装纸上的声音,咯吱,咯吱。好像一切恋爱期间的排斥和刻意疏离都有了答案。原来冰山只是冰山一角。她那点微弱可笑,只够将自己煮沸的热度,怎么够焐热游纾俞的心。冉寻微笑着,试图弯唇,但以失败告终。太难看了,不是什么时候都该维持体面的吗?她原本就不应该追问,也不该纠缠。或许就能避免这种残破且戏剧性的结束。嗯,知道啦。话音轻飘飘的,那就到这里。她不再去看游纾俞,转身就走。花束浸透雨水,仿佛有千斤重,由沉甸甸的惊喜变成一捧可笑累赘。恰好身旁有垃圾桶,那该是它的归宿。连同冉寻幼稚、一厢情愿,有始无终的真心。天色已经很暗了,冉寻抽出那支粉蔷薇,取口罩戴好,下了车。径直走向那边。礼貌地轻敲车窗,露出一双弯眸。她看见副驾驶上的女人脸色转瞬改变,怔怔望着她。指节蜷起,不多时就攥得苍白无血色。游老师,工作辛苦了。冉寻温声开启话题。顺手递出那支花,希望,它能开启你今晚的好心情。也为她们之间可笑的关系划上体面句点。都六年了。冉寻不再选择狼狈逃避,但也倦于继续追问下去。成年人的世界有时需要不言自明。就像,久别重逢,直女依旧是直女。你的朋友吗?驾驶座的男人问。花悬在空气里,没有人去接。也是,比起车里的那捧花束,单支花格外寒酸。打扰你们了,那就到这里。冉寻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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