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似乎注意到了有陌生人在,六太原本到了嘴边的怒骂只能咽了下去,他朝向他施礼的琳千夜和文光点了点头,便重新转向尚隆,“我到外面去等你。”说罢便又灵巧地从窗户跳了出去。文光下意识去看,但只是一瞬,这少年的身影便消失了。“……还是这么不知礼数啊。”尚隆无奈地耸了耸肩,“他的鼻子还真的灵啊,我都到了乾,他居然还能找到。”他的话音刚落,一粒花生米便从窗外丢了进来,径直砸到了尚隆的头上,在这位尊贵的延王陛下头上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印记。随着花生米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句话——“我就在外面,你别想说我的坏话!”文光忍不住笑出了声。琳千夜看着文光的笑脸,眼中也流露出笑意。尚隆叹了一口气,窗外有那么一位大爷等候,自己也坐不下去了,只能抓紧又喝了几杯酒,抱拳对琳千夜和文光道:“抱歉,这回要换我先走一步了。”他看了一眼窗外,用一种既无奈又纵容的神色说,“……他们连这位都派了出来,看来雁国的那些人对我出走的忍耐已经到尽头了。”琳千夜也举袖回礼笑道:“无妨,况且是我二人有事请托陛下。”尚隆笑道:“放心,那个叫王亥的小子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这是我作为延王的承诺。”文光重重地点点头,也学着琳千夜的模样,站起身郑重地朝尚隆施了一礼,“拜托延王陛下了。”窗外六太不耐烦的催促声也响了起来。“还要多久——”尚隆应了一声,走到窗边,单手撑在窗沿上,对琳千夜挤了挤眼睛,“那么,友人,欠你的钱只能等你到了雁国再还给你了。珍重!”说着便一跃而出,窗外一道黑影飞过,文光抬头看去,只见尚隆骑在了一只驺虞的背上,在空中朝他们回身摆手。不过数息,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云间。“如果是延王的话,王亥应该会安全回来吧?”文光看着杳无踪迹的蓝天,口中喃喃道。琳千夜长身玉立,站在蓝天之下,光彩如同巍峨玉山熠熠生辉。“会的。”云层之上六太骑着一只名为“玉”的驺虞和尚隆并排飞驰在空中。“那个银发的人有点奇怪。”六太突然开口说道。“嗯?”尚隆把六太口中的“银发的人”和文光的形象联系了起来,“你是说香雪吗?可能是因为他是从昆仑来的胎果吧?”
“不是这个意思。”六太否认道,“他给我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想了想,说,“如果让我形容的话,有点像麒麟。”那种孤高不恭,绝不屈服于主君之外的气质,很像,很像。尚隆的眼睛微微睁大,“麒麟?可是这些年我并没有听说舍身木上有麒麟的胎果被蚀卷走啊。”况且他们两次同桌吃饭,文光都吃下了荤腥,看起来也并没有勉强的样子。如果是麒麟的话,根本就不能接受吃肉吧。麒麟这种仁兽,厌恶血腥,厌恶杀生,让他们吃下动物的肉,不吝于让他们举起刀锋亲手杀生。“……所以我说是像麒麟。”六太强调了“像”,但他很快又改口说:“不过我最好还是抽空去蓬芦宫看一下,毕竟——”六太的话没说完,但尚隆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啊,你是说那颗?”六太点了点头。蓬芦宫中确实没有被蚀卷走的麒麟卵果,但舍身木上却正孕育着一只更为奇特的麒麟。沉睡十八年之卵——刘麒。联想到文光银发银眸的模样,尚隆露出了饱含趣味的神情,“……如果是这样的话,白色的麒麟,和泰麒一样稀少啊。”六太沉默地点点头,不知道是忧虑还是感慨地说:“……希望他的命运不要和泰麒一样吧。” 夜刺延王的承诺很有效,两天之后,文光再次去牢房中探望的时候,王亥就回来了。但让文光不安的是,王亥并不知道自己曾经被人“卖白鸭”,居然以为自己一直被关在这里。他抿了抿唇,努力无事般笑道:“……阿难现在还行,等你们出发的那天,我再来送你们。”王亥腼腆地说了谢谢,文光心思有些杂乱,只是点点头,便和琳千夜一起离去了。回到舍馆中,文光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不安宁。他隐约有种预感,这件事并没有因此平息,甚至还会掀起更大的波澜……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平静地度过了几日后,一个无月的黑夜里,床榻上遮盖的严严实实的纱帐中,一个美貌的少年突然大汗淋漓地挣扎起来。正是被琳千夜以哄睡为借口扣在自己房中的文光。与他共枕的清俊青年警觉地清醒过来,轻轻将困在噩梦中的少年推醒,关切的目光凝在他沁着细密汗珠的白腻脸庞上。自从那日探望王亥回来,文光就一直魂不守舍,每晚都睡不宁贴,梦中惊醒更是常事,但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惊恐。琳千夜明白像文光这样一直生活在简单环境中的人,突然直面了复杂又黑暗的事情会受到惊吓,但他没想到文光的反应会这么严重。文光大叫一声坐起身,脑中还有挥之不去火光与血色,一层层的心悸如同浪涌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地涌上心头,让他情不自禁地攥紧了胸前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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