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一件事,不管怎么讲,房子算是保住了。梁叔信任黎洛,半是劝慰地说:“总比落到别人手里强点,起码将来还是原样。”宋祁于闷不吭声,不接这句。终归是解决了一桩心事,梁叔没那么多精力去琢磨了,到了这时已然完全站到黎洛那一方。他拍拍宋祁于的后背,想要宋祁于跟黎洛道声谢。老人家实在又淳朴,不像小年轻这么轴,想事会更全面些。黎洛与宋家非亲非故,肯来走一遭就是行善积德了,感激是应该也是必要的。可惜宋祁于没这样的觉悟,她惯常油盐不进,到最后也没有所行动。梁叔念叨了一会儿,见她不听,便打住了,转而说起一些有的没的,中间再隐晦地提了两句去江北市上学的行程。“你姥生前就想到外面去,本来打算等你大学了跟着走的。”他说,不知是记起了什么往事还是咋样,颇为感慨,“你还小那时候没人带,她也去不了,这一耽搁就是十几年,唉……”宋祁于当作听不见。梁叔纠结了半晌,苍老的面庞上浮现出不忍心和迟疑,自知这些话伤人,无疑是在揭开伤疤,可他接下来还是郑重其事,缓缓说:“跟她去那边吧,出去帮你姥看看,别留这儿了。”宋祁于僵住,一动不动。“别让大人再cao心了……”……黎洛还留在梁叔家院子里,在和谁打电话。一通来电持续了将近半小时,迟迟没挂断。看出那是叶知文打来的,宋祁于从远处观望,静静候着。买房那么大的事,黎洛必定会通知叶知文,保不准还提前商量过,是谁的主意还很难说。过阵子房子就归黎洛所有了,现在的主动权已完全不在宋祁于手中,她实际上没有选择的余地。等电话结束,二楼没人了。宋祁于到门口站着,对上黎洛了,直白问:“买房子的钱,叶知文出的,还是你?”黎洛收起手机,没答。她执意:“是哪个?”黎洛反问:“你希望是谁?”“是我问的你。”“这很重要?”“重要。”“嗯。”宋祁于:“她让你买的?”黎洛:“不是。”“钱,谁出的?”“我。”宋祁于说:“那她联络你做什么?”黎洛还是坦白:“问一下这边。”这才不揪着了。
宋祁于话头又一转,直截了当:“我要是不跟你走,以后还能把房子拿回来吗?”黎洛也干脆利落:“不能。”她一下子就洞悉了全局:“你原本就准备要买这里,不是昨晚才有的想法。”黎洛不辩解,也承认这一点。“做这些,图什么?”“不图什么。”“叶知文也知道?”“知道。”“你肯定一早就告诉她了。”“嗯。”宋祁于眼中的情绪一点点散去,直至比天地间的严寒更加冰凉。黎洛语调温和:“明早十点半的飞机,晚点记得收拾行李。”砰!摇摇欲坠的木门又被大力甩上,震得墙上的厚实积雪啪嗒掉落,摔得稀碎。天色转晴。宋祁于还是跟着离开了镇子,坐飞机前往江北市。连日以来的拙劣坚持分崩瓦解,抵不过现实的分毫,从起初就注定了会是白搭一场。梁叔随车送两人到机场外,收拾了一大包自家做的土特产让带上,也硬塞了几百块钱给宋祁于。老头儿岁数大了,这一次分别也不晓得哪天才能回来,还能不能见到,他紧紧抓着宋祁于的手腕,还有什么要说,可话到嘴边又讲不出来。宋祁于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了,早就当是自家的孩子了,他打心底里就舍不得,搜肠刮肚憋了好久,只有一句:“到了那边,要听话,用心读书,有事就给家里打电话。”宋祁于不要他的钱。梁叔说:“等落地了,记得报个平安,你婶子他们都还念着呢。”宋祁于回答:“知道。”“去吧,再迟点就赶不上了。”江北市那边已经收到消息了,待她俩一到,还有很多事要忙,一大堆流程和手续还没走,之后几天的安排会排得很满。黎洛拉着行李箱,留足相处的空间给对面,站在远处等着。交代完,梁叔走了,到外面坐长途大巴回去。临别前的那会儿,宋祁于将那几百块钱丢他大衣口袋里了,还是没收。老头儿稀里糊涂,离得老远了都未能察觉,还一步三回头地冲她摆摆手,示意自己真出去了。宋祁于目送他,孑然立定在原地,直到梁叔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才收起视线。宽敞的候机厅人来人往,现代化的设备充满了高科技感,远比偏僻的小镇要先进不少。宋祁于找到一处角落待着,到下飞机为止,没再理会过黎洛一次。黎洛知趣,清楚这是故意冷着自己,也不上赶着讨嫌,若非必要,其余时候一概不打搅这人,尽量不找事。事情做完了,有结果就行,别的不能强求太多。飞机驶过长空,层叠的云被划出两道白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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