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不听她的,当做耳旁风:“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大有油盐不进的架势,宋祁于满不在意,温吞道:“已经回答你了,不知道哪个时候开始的,可能……高中那会儿,可能是到北京以后,说不上来。”黎洛将她的不经意看在眼里,不由得皱眉,看出这是在敷衍了事,明摆着不说实话。可也没有招儿,一向不擅长教育青少年,黎洛原先的温和路线对这人失灵的,不再管用,思忖半晌,还是耐着性子轻声试探:“跟高中转学有关吗?”宋祁于脱口就说:“可能吧。”“因为换了环境,还是接触了什么人?”“还行,你不是没去过附中,我认识的就那几个同学,你都认识。”黎洛想了想,很是正经:“你……对那个……”有些想不起名字,憋了两秒钟才记起是谁,“那个姓孙的女孩子,孙昭?对她,也是这样?”宋祁于没吭声,默然了将近半分钟,才说:“不是。”轮到黎洛也跟着沉默,问到这儿了,几乎就是明着摊开了讲。她找宋祁于谈话的初衷不是这个,其实不是非得纠结原因,而是觉得这人应该只是一时犯抽,情感方面比较混乱,需要好好引导一下,估计还是能将其引回正路上,可宋祁于的反应和她预想的大相径庭,简直不在一个方向,与期望的相背。要是认知出现了问题,或是一时糊涂才做出混事,那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以后不再犯,其实都不是问题。然而宋祁于这情况就挺无解,根本不是认知出现了偏差,或别的方面有毛病,很大可能本身就是这样。黎洛以为自己能处理这些,可并非如此,这才随便聊了会儿,她就没话了,尤其是听到宋祁于的否认后,更是无从下手。无端端的,眼前的宋祁于忽然勾起了她的某些回忆,将那段落灰已久的过往唤起,她莫名其妙就从宋祁于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当年也是有这么个人,任性又偏执,不管不顾的,一意孤行,做了很多令各自都难堪不已的行为,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失神间,一种难以言明的心悸涌上胸口,黎洛堵得慌,很排斥那样的感觉。往事浮现,蓦地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有的画面紧接着就跳了出来,仿佛就在昨天,一切还都历历在目。推开宿舍门的那一幕仍清晰记着,都凉透了的秦云可躺在她的床上,了无生气,一只手耷垂在半空中,躯体的姿势因死前挣扎过而显得扭曲,屋子里的物品散落一地,四处乱七八糟,弥漫着一股子从尸体上散发出来的冲鼻气味……早先秦飞扬来这边闹事,黎洛都还能沉着应付,自始至终都泰然处之,维持住了应有的体面,眼下却几乎是难以忍受的,神情一点点沉下,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被难看脆弱的微白取代。宋祁于没太注意到她的异常,眼见她一直不搭腔,又说了句:“和孙昭没关系,不是因为她,她……有喜欢的人。”换做平时,黎洛估计要问一嘴是哪个,但现下不会,随即想到李卓恺,张口就要问,可后知后觉已经问过了,嘴巴动了动,仅是说道:“薛同学呢,他……原先每天都来看你,你对他,也仅仅只是朋友?”宋祁于皱眉:“不然是哪种?”“他对你不是这个想法。”“那是他的事。”
小孩儿太固执,总有一大堆听着就没毛病的歪理,黎洛反驳不了,找不出逻辑漏洞。当然,大概是自个儿的心绪不平稳,黎洛也在失去方寸,其实大可以不提外人,更没必要谈到薛时义他们,毕竟宋祁于从未对这些男生表达出明确的意向,而相对的,可能薛时义他们有的举动在旁人眼中算是追求女生的方式,可到最后也全都是无声无息地结束,后面就渐渐不再来了,显而易见,宋祁于私下应该有在妥善处理这些所谓的桃花。“你是觉得,别人对我有想法,我就应该接受?”宋祁于不理解,慢慢也上了火气。一番谈话进行得不是很顺利,越说越偏,本来是出于沟通,但却渐渐变得不大对劲。黎洛回答:“不是,只不过你早先不这个样子。”宋祁于的眉头拧得更深,愈发不乐意听,成心唱反调似的,再次明知故问:“哪个样子,你讲清楚。”黎洛不应这句。“我没听明白,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知道。”“不知道,你解释解释。”“……”直直继续看着,对上她的眼睛,双方好一会儿都相视无言。宋祁于大剌剌坐在高脚凳上,不躲也不闪,整个人挺坦荡,远比黎洛要实诚,能面对自己做过的事,亦开始咂摸出了什么。耐性不是黎洛那么好,冷静地盯了她一会儿,宋祁于又忽而看穿了她一般,径直开口:“你找我聊这个,不是因为我怎么样,而是给你造成了麻烦。”黎洛没否认。宋祁于说:“你不是在关心我。”“……”“我有什么问题,你并不在乎,喜欢男的,还是女的,本身不是很要紧,只不过不能和你有关。”黎洛双唇翕动,依旧无声。宋祁于问:“对吗?”黎洛说:“你现在还小,可能只是分不清楚感觉,一时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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