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冥笑吟吟地看着墨君圣:“死还算是好的,就怕被带去幽冥侧,那还不如死……”
“阿冥,”重渊撂下笔,“怎么越说越不像话。”
“怎么了嘛。”重冥转身过去,衣袖上坠着的玉石璎珞零零碎碎地响在一处。“我又没说什么。”
“还委屈上了,”重渊恨铁不成钢,仿佛恶狠狠地戳了下他的头,“萝卜糠。”言罢,又向墨君圣微微笑了下。
墨君圣看了他片刻,略略点头作为还礼。
重渊和重冥到底不一样。墨君圣想,为何会觉得,有时他们又很相似,但却全然是无关血缘的那一种。
该如何比拟才算是恰当?哪怕是一张纸,也有着正反之别。生灵当然比一张白纸更复杂,重冥的天真,重渊的多疑,这凸显而出的特质,就好像是谁独有的一面,与其余共有的许多面,一道合起来,才是世上无二活生生的存在。
但这其实是很没道理的话。墨君圣轻叹,他们并不是谁割裂的一面,兄弟相处时,自然流露出令人艳羡的脉脉温情,又如何能说他们不是鲜活的。
丝缕垂下的轿帘,如微澜轻颤。外头,侍者轻柔地说了声什么。神思恍惚了一瞬,仿佛听见落雪,雪幕深处,是谁的眼在暗中冷冷地蛰伏着。
随剑鸣掠过的,是一道纤弱的红丝,仿佛被谁的指甲无力抓挠出的的伤痕,最终溃烂出成片的瘢痕,像是绛红的薄纱,遮住新嫁娘半面盛妆的容颜。
弥漫出的血色透着一股子浓烈的腥气,她冲他低眉,温婉浅笑,枯骨般的指爪中捧着温热的心肝,递到跟前,血滴如暴雨下,打落在他手上身上。
“你欠的。”她说。
是那只皮鼓,还是多年前早已远嫁的长姐?那心肝被捧着凑到自己脸上,截断的脉络管道颤颤巍巍地,在苍白的皮肤上划下一道冰冷黏腻的殷红。
墨君圣动也不动地静静看着她。
“公子。”外头有人在喊。
面前的女子仍旧笑盈盈的,鼻翼间铁锈的味道让人想起暴晒在烈日下的战场。仿佛有谁说了什么,他没有听见,那恼人的声音窃窃地响着,几乎让他厌烦了,墨君圣抬起手,想扣住眼前那只皓白的腕。
光洒落进来,纤纤葇荑褪去皮肉,化作枯瘦的骸骨,最终如青烟那般消融。撩开的轿帘旁边,侍者一双明明媚媚的圆眼,鹿一样看着他。
“公子。”她似乎很欢快地喊了一声,竭力将轿帘扯得更高些。帘上的玉璎珞、石珠子乱作一团,交击之下竟隐隐有些锋芒相向的意味。
这是剑鸣,那血线呢?视线平视过去,原来是帘幕上一道如红丝缠绵的刺绣纹路。
是被魇住了罢。墨君圣朝外望,看见夷幽略略欠身,作揖而礼,日光底下,袍服上的纹缕水波般漾动。
淮山君回来了。
心中莫名酸胀,好像将被海浪溺毙的人要喘出最后一口气。墨君圣端坐在轿厢中,颔首还礼。
夷幽过来的时候,墨君圣正半阖着眼,轻扇着香台上斜支着的一丝线香,侍者捧着木质的剑簪过来,对夷幽躬身一礼。“就快好了。”侍者说着,将剑簪轻巧地平推进墨君圣梳拢好的发髻中。
“昨夜睡得迟,起晚了。”墨君圣将纨扇掩在面上,细微的呵欠声中,一双曜石的眼如起了雾般烟雨其蒙地涣散着,仿佛有锐利的锋芒一闪而逝,仔细去看,却尽只是迷离的水光。
“是我来得早了。”夷幽客气了一下,又说是代淮山君问,格外关切几句墨君圣的病情。
“好很多了。”墨君圣随手将扇子摆在一旁。夷幽略笑了笑,看向侍者,道:“冥狩大人有话,凤昭公子自己说的可不算。”
侍者手下把冠正好,恭谨回道:“确然是大好了。”
“多久之前的事了。”墨君圣扬了扬衣袖,淡且清雅的烟香逸散开去,让人想起时雨过后的青竹白露。
“那一次公子是病得糊涂,不晓事,可把冥狩大人急着了。”夷幽淡笑道。
这说的是墨君圣幼年时一场凶险的高热。
刚来浮阁时,因着为人的缘故,常被克扣欺凌,冬日里殿内不烧碳火,终于受了寒。他也不与谁说,问起来都答“没什么”,直到一日修行缺席,夷幽去看才知道,已然是“病得快死了”。
“一晃也是好多年了。”夷幽见墨君圣要起身,上前一步,挺自然而然地将手臂横在他跟前。这是要服侍他的意思,墨君圣勾了勾唇角,道:“可不敢劳动幽女大人。”这么说着,手虚扶在夷幽小臂上,却并不借力。
“坐罢。”淮山君端坐在案几前,正执笔而书,墨君圣依言坐在侧面。“要茶水么?”淮山君略略抬眼,眉宇间透着几许别样的勾魂意味,一刹那的冶艳风情,何其惑人心魄。
“你让我喝么?”墨君圣看着他,微然冷笑着。案几下,是淮山君灵巧的指尖,如拨弄琴弦一般,轻且慢地从脚踝一路按压上去。
“倒是不想让你喝,奈何还有事要做。”
手被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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