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还没有和他问声好,我等一下再走。”她的陈述是拒绝的意思。涂野将门板压到最低后松开,锁舌因为他发出震颤声:“……那陈屿就交给你了。”他走后,苏缇一个人在沙发上待了会,在手机宣告没电时起身为自己找事做。游荡进书房看到书架被塞的满满当当的,书架有些年头,在这样回南的天气可以闻到木头朽味。书架顶部有一张照片,因为角度问题玻璃镜框反光,她抬头就被闪了闪眼睛。苏缇来了兴趣,推着移动爬梯去看。相片不知拍摄于哪个冬季,陈屿正在滑雪。天然的雪原作背景,画面正好停在他手扶滑雪板刹车的那一刻,镜头太近溅上的雪粒还来不及化开。苏缇转身就坐在爬梯上,拿出手帕擦拭相框。指尖触碰到相框后,那里有的另一张照片,被裁剪的正正方方的大小。还没有来得及翻到正面,就看到照片背后的名字。有他的,也有她的,还有其他别人的,但照片边缘是他们两个的名字。陈屿把高中时的毕业照裁剪了下来。苏缇坐在高空,小腿自然垂下却久久不能落地,让她有一种微妙的失重感。侧脸看着窗外,雨仍在下,可视处的落雨将水沟单调稀落填满。苏缇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见他。苏缇被外婆接来时九岁,她那时第一次有了一个童年玩伴,也就是对门吴阿姨家的孙子。青梅竹马一词在青春偶像剧中频繁出现,这样的关系脱口而出都能品出几分暧昧,但她跟对方清清白白。苏缇渴望有个朋友,为了延续两人的友谊陪着对方做了一些不符合常规乖乖女的事。爬树、翻墙、溜进教导主任办公室刻字……苏缇远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乖。她来到好久不见的暗恋对象家里,只待了几个小时便打算拿砖块砸破对方的窗户。她撑着伞绕道别墅后面,数着房间找到陈屿屋里的那扇窗。陈屿房间有个露台,苏缇爬上去看却发现窗帘拉得死死的,她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苏缇敲了敲玻璃,每敲几下便静默等着听里面发出哪怕一点的动静,但是什么都没有。之后她尝试推窗,只一下,自己投在玻璃上的影子静止了一瞬。……窗没有反锁。印着小猪佩奇的伞被搁置在露台上,她说了声:“我进来了。”便开了窗。窗帘因遛入的风被吹得翻起,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因她的出现而析入光线。破碎的玻璃杯就掉落在床边,杯中的水没有支撑而会聚成股淌开。苏缇在黑暗中看到了他。
陈屿面色发红,手臂无力地垂在床下,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呼出的热气像是淤积在胸口,喘息着很难受。踏着玻璃碎片快步靠近,她握着他的手腕,轻轻一圈发现只有伶仃一块骨头般。室内光线很暗,但还是看见腕骨处那道伤疤,已久结疤形成旧疮,足矣想象得到当时是多么用力。皮肉翻上,下手狰狞。苏缇呼吸一窒,最终还是缄默地将他的手塞回被褥。陈屿似有所觉,睫毛颤动。“陈屿你发烧了。”苏缇见对方有些知觉,撩开他的额前碎发用手探温度:“很难受是不是。”陈屿眯着眼,皱眉被她灌下药,又支起身子将体温计弄好。当苏缇用凉过他体温的手抵着他前额时,他眨了眨干涩发烫的眼。之后苏缇拿出体温计对灯看了看:“三十七度七,低烧。”陈屿眼眸中有瞬间的怔忪:“苏缇?”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眼角泛起潋滟的水红,眼眸中水汽氤氲,“你怎么在这里。”苏缇给他贴上降热贴,掖好被子:“我一直都在,再睡一会儿,睡醒烧就退了。”在她将掌心伸到他眼前强制让他闭眼后,陈屿又睁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两人这时已经离得很近了,地板上有玻璃碎渣,她便蜷着坐在他的床上,为了听清他呢喃的气音,几乎是埋在他颈窝旁。鼻尖可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沐浴露味道,这很私人了。她垂眸看着他,陈屿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眼睑上挑,睫毛纤长,此时他半垂着眼看她,瞳孔中睫羽的倒影像是浮在湖泊上柔软的藻类。他嘴角的幅度一直模糊不清,在笑,又更像是在控制不笑。虽然形容不贴切,但苏缇幻视对方像是用手去打捞水中月,慢慢潜倒影的下方,慢慢抬手,唯恐泛起一丝涟漪打破平静。他看着她看了很久,苏缇意识到不妥后移开身。陈屿出声:“等我睡着了你再走。”苏缇沉默了几秒,生病发烧确实会使人下意识地依赖别人,但现实是就算是在他们关系还算好的那几年,陈屿也不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她便确认,陈屿还没有完全清醒。陈屿的手慢慢在被子里移动,然后勾住苏缇的。他假借高烧放任自己依赖行径。没有必要跟一个生病的人计较。苏缇任由他勾手,后来药剂起了作用,陈屿抵不过昏睡的本能终于合上眼。房间昏暗,只开着床头橘红色的台灯,窗外还有淅淅沥沥的白噪音,这确实让人犯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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