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的车?”陈屿问。涂野睁开眼,用手掌遮挡天花板坠入眼底的光亮:“大概是明天下午。”……确实是等不到那时候。陈屿将手机暗灭,对于苏缇回复中“你们”一词,他不做辩解。但也没有作生日只有他陪她、没有其他人这样的补充。他怕她就不来。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茶杯,触手可及的是杯子的冰凉,指间被沾染的也凉得发颤。他想深秋了,茶水总是凉得快。“你不去跟苏缇说,你要离开?”“你去帮我说不就行了。”涂野翻了个身,将鼻息全部掩盖在抱枕下,像是活生生地要把自己闷死。陈屿漠然别过眼睛。要是苏缇知道只有他的话,便顾忌着不敢来怎么办?他双手交握在一起,徒然发觉是有些凉了,侧眼看落地窗还开着,控制轮椅走过去,手扶着窗框,抬头看见了月亮。夜空中的月格外澄澈,而星辰明灭,几乎是被薄雾遮挡。冷风拂过发梢,他听见闷在抱枕里涂野的声音。“一个人可以吗?”对方不轻不重地问出这句话。陈屿将窗户合上,不大清楚对方问的是一个人在y市可以吗?还是一个人去面对苏缇可以吗?不过对于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他的回答都是:“可以的。”他的情况正在渐渐好转,何况家里在他身上不吝惜金钱。护工、小时工、专职看护,在说照顾不到,那才算是矫情。而对于苏缇……他想要是再后退,那就不对了。“明天遇到她,我就跟她说你的事情。”涂野支起身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手上的那条串珠红绳被他的指腹摩挲了好几下,红绳是由几股编制成的,像是一条极细极轻的鱼骨。他手上带着的这条格外的柔软,串珠发亮。一看就是常使用的,而他从佩戴起便一直没有摘下来过。涂野不在,陈屿没能较为自由的提前多久去康复中心,不过这也不算什么难题,结束后呆多久倒是可以通融。经过一段时期的康复训练,他做的康复项目已经进阶到下一个流程。但就算是进步了,仍就很难捱。在痛觉下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开始神经质的抽搐,痛感明显。不过如果是这个时候想着她,痛感就会钝到几乎开始滞后。
天气是很好,养在康复中心的白鸽振翅四散,树影斑驳被阳光投在脚边慢慢摇晃。难免会让人怀疑,涂野说几天后会有一场暴雨是不是真的。今日份的训练任务结束后,他看着门外的阳光稍微缓缓神。看着看着面前的光被一个人挡住,而后又满盈在他的眼中。有一个人路过这边……有点像她。陈屿紧绷的神经再次唤起清醒。没看错,刚刚苏缇有来过。控制轮椅往前走,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折身回来。他刚刚完成康复的项目,喉咙里的水分被蒸干,似有根羽毛扫过嗓子眼,他不想哑着嗓子和她说话。入秋后没来得及买个保温的杯子,茶水已经凉透,喝到嘴里的苦味、涩味也越发的醇厚明显。不过权当润嗓子,他喝了几口才继续往外。出门后,走廊上空旷寂寥。窗外有些落了叶的数枯枝,被风吹着歪动枝条无序的挠着窗枢,惹人心烦。不远处似乎是儿童康复科,单调动感的歌声很大,欢声笑语的生机扑面而来。而他这,一个人都没有。苏缇已经走了,略长的的碎发遮过眼睫,他恹恹的,眼神里是一片静寞。他想的就只有这些。要去找她吗?要发个消息问她吗?他突然从记忆深处翻出苏缇曾和他说过,这几日要去培训。……果然还是错过了。到电梯口,除了他以外还有位坐在长椅上的大伯。大伯带着毛线帽,一手拢着拐杖,受伤的脚翘起,咪咪笑着看他。陈屿没管,指尖点着扶手,看着不断变动的电梯楼层数。“你是追那位小姑娘出来的吧。”大伯突然发问。陈屿手指的动作停下:“你说的是苏缇?”“不知道,不过直到你来这之前路过我的就只有一位。如果你追的是她,那么我看到的人大概就是叫苏缇。”大伯稍微动了动脚,声音因为腿部的疼痛稍微吞掉了一些音,听起来迷迷蒙蒙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没有人帮忙吗?”大伯杵了杵拐杖,看了他一眼,说:“刚刚那位小姑娘在等电梯的时候也说了这句话。”余光瞥见电梯楼层数越发靠近,这时陈屿却不想管:“是怎么样的?”“啊,那位小姑娘到这个楼层来来回走了一圈,然后又坐电梯下去。我在这等人来接,无聊便留心她的举动。她啊,什么事都没做,专门掐得时间点赶过来,大概是来看你的。”大伯眯眯眼,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这么对他说。“她喜欢你,你喜欢她,你们两个是一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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