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往火光最盛的地方走,那里最热闹。苏缇在后面推着他,有些地方覆着雪有些难走,坑坑洼洼的离不得人。虽然是下了一夜的雪,但早前小区居委会有人组织把大道上的雪除净,也算还好走。走走停停,苏缇拍了拍他肩上的雪,之后目光落在他的头顶,头发上也沾了雪,她心下一动,手就没有落在那上面。往前走了几步,她问:“怎么今天来得这么突然?也不提前跟我说。”轮椅辗过雪地,留下两道合辙的印记,“嘎吱嘎吱”的响。陈屿笑了笑,对她说:“我想给你个惊喜。”苏缇回了他一句:“这算是喜惊。”喜在前面,惊在后面。陈屿搭上了她的手,苏缇戴的个翻盖的手套,手与手之间就隔了块编织的布料,他将她的手套戴好,四个露出来的手指就被盖好。手套面上有个刺绣的花样,他的手指刚好隔着刺绣按了按。苏缇低头任他动作,抬头时听见他说:“我都见过外婆了,你什么时候去见见我的家人?”脚步没停,绵绵的落雪声在安静的时候显得更大。苏缇抿了抿嘴,脚下的动作在不知不觉间放慢,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满肺全是冰雪呛人的冷气。“……如果有机会的话。”其实也是缓兵之计,苏缇想得挺好,短短交往几个月,短时间内应该还没有、也不会就走到见家长的那一步。她答应下来,总不可能要在日期还没敲定之前就弱气他一步。陈屿闻言转过头:“有机会就去,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苏缇动作顿了顿。一旁有小孩打闹撞到树干,堆积在树杈上的薄雪在不停的往下掉,“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苏缇推着他加快步伐,刚刚的一番讨论也算是翻过了篇,没有再提起。隐隐约约苏缇只是觉得陈屿好像话里有话。到了广场上左看右看没发现周扬的身影,他们也去买了些应景的东西,没买什么威力大的炮竹,左右看了看还是觉得仙女棒更适合他们。点了火,仙女棒开始从头到尾“噼里啪啦”的冒着星火。陈屿不怎么会玩,只是手拿着让仙女棒竖着从下燃到上面。苏缇拿着一根在空中画圈打样:“这样玩的,快看我。”陈屿看了过来,看着看着就笑弯了弯眸。苏缇回头去看他,陈屿睫毛上还沾着雪,半掩住底下浅透的眸子,像是褪色的晨雾,里边只满满当当装着小小的一个她。“……认真点。”好半响,她才挤出了这么几个字。张了张嘴没说话,手上的那根燃完,苏缇又去拿一根点燃。
这会气氛愈加静如积水,身旁落雪着地的绵绵声响很清晰。“今天要在家里守岁的,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可能过一会吧。”陈屿的声音轻轻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他用手去接落下的绒雪,雪粒刚触及掌心便化为水滴。苏缇看了一会,拿出了一个红包递到他面前:“这是我外婆给你的,用作压岁。”那一刻陈屿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松了下来,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丝丝的笑。“怎么好意思拿。”“怎么不好意思。”苏缇当机立断放到他手里,一下子好退几步让他还不回来。陈屿拿着红包的一角,看着上面留鎏金写着的“但逢良辰,顺颂时宜”,好一会儿都移不开眼。【所有的开心事都遇到,所有的事情都顺心意。】远处响起“噼啪”一声,是某种劣质的烟花爆开一星点微末的星子。“帮我和外婆说一声谢谢。”陈屿专注地看着她,等他说完这句话苏缇垂眸。陈屿的冬衣袖口是缩紧款的,裸露出手腕上的串珠红绳和依稀与周围白皙肌肤相依的伤痕。“知道了,我会的。”苏缇答应下来。脚下覆了晶莹的薄薄一层,纷纷扬扬的雪花旋舞着轻盈落下,带着一种未被侵染的婉约。苏缇看着不远处嬉闹的小孩,还在想着见家长这件事。她不是他,所以也不了解他家里是什么样的情况。随意、避之不及,这是陈屿对家里人的态度。苏缇有些拿不清楚,听到可能某一天会去拜访他家人时也格外无措。红包被收好,苏缇眨眨眼睛转移话题,眼睛瞥过红包的一角。开始回想起那年被吹落的红笺:“高三那时候,你挂上去的红笺上写的是什么?”陈屿看了她一眼就移开目光,支支吾吾还是用当年搪塞她的理由:“我就是想求能得个好成绩。”苏缇点了点头,摇摇手里空了的盒子:“我再去买一些来,有一个你一定没有玩过,不用点火直接砸在地上就啪啪响的那种。”陈屿点点头说声好。苏缇离开时轻巧的踩着长期覆盖薄雪的石板路,避开来来往往奔跑的孩子。一直看着她,手放进口袋里也一直攥着那张红包纸。陈屿想,虽然两次都是同样的理由,但目的性太强,也不知道她是相信了,还是假装相信了。让他第二次只身前往去挂红笺的,是一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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