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刚到房内,一见了床便离不开身,索性脱了靴子外衫,两个人便一同醉倒在床上。
睡去前,谢樵用脸磨着滑滑的锦衾,他身量较柳上烟纤瘦些,被缩在床里头,只嘟囔着这有钱人家招待客人的被子既都用上好的丝绸,却不忍换张大点的床,还没等他想完,便随着身侧人均匀的呼吸声一同睡去了。
雪衣娘
天宝五载,长安。
谢尘寰闲游在长安城里,此刻不过巳时,在醴泉寺左近的饼肆买了两个面脆油香的肉胡饼,一路走一路吃,不时将饼上的芝麻抖落在掌心喂给肩上的那只白鹦鹉。
走了一刻,拐过去就是平康坊。风流薮泽名不虚传,重檐楼阁,彩绘浮金,绛色纱帐低垂,往来骑马、行车、步行的人匆匆。那只白鹦鹉见此安乐窝倒是兴奋非常,扑着雪白的翅膀穿梭在车水马龙间,谢尘寰扶了扶斗笠,无奈地跟在它后头。长安城的街道总是方正的,无论怎么走都是平平安安的,走到北门东,那操花柳生意的女儿才卷起帘子,歌楼上已有妙龄佳人一展珠喉,世家年少们凑在一起高谈阔论,细数着祖上的功绩,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言贵姓者莫如崔卢李郑王,各地乡音交杂,更有些江湖人混在其中,只提起四大世家,南叶北柳,西唐东杨的名头,门派中更是精英辈出,即使外门子弟,也有做了武林年轻一代中的翘楚的。谢尘寰驻足听了一会儿,却只听得这些人拉扯关系,不是在意淫世家联姻,就是在比较谁家的势力最大,对海外新兴的刀宗一门一概不谈,只摇摇头在那里喝那杯春茶,嚼着店小二刚端上来的杏肉脯。
忽而那只白鹦鹉急急飞进来,纤细漂亮的羽毛似乎也染了几分污垢,叽叽喳喳地引着他往别处走。谢尘寰从怀里扣下五个铜板敲在桌上,便忙忙跟了白鹦出去,楼外树荫下几个胡人见了那白鹦也惊奇,招呼着他们停下想细细看看鹦鹉的白羽。那白鹦引着他却并不向大街走,而是一拐拐进了深藏幽邃的小巷。行至巷尽头,他们才遇见一头受伤的幼狼,那狼的毛色极亮,无疑是珍品,现在却瘫倒在地,流着乌黑的血。“救他,救他!”白鹦鹉开口喊道,绕着谢尘寰飞,最后收翅停留在谢尘寰肩膀上,用翅羽蹭他的脸,似乎在催促他赶紧将小狼抱在怀里带回客栈。
谢尘寰轻轻一叹,狼这样的凶兽怎么会无端出现在长安城中呢,何况近来异邦万国的使臣一齐聚在长安,正是要使出浑身解数讨圣人欢心朝贺的时候。这银狼显然不过是一只出逃的礼物,往南走一刻就居住着来自北方的节度使,他应该将银狼归还给他们。
正在谢尘寰思索的时候,那狼呜咽一声,痛苦非常,他心头一动,不忍让这受伤的幼狼再回到方寸天地间,在宫中兽苑被人养得失了天性。他俯下身子凑近过去,那幼狼似乎察觉到人的味道,缓缓睁开眼睛,泛着绿光的眼睛像极薄的刀刃一样划过他的心。
谢尘寰动摇了。
只听来往马蹄声碎,似乎有人往这方向加鞭狂奔而来,蹄声骤急,谢尘寰皱眉,他已听到牲口的喘气声。他轻轻抱起这只受伤的幼狼,像在抱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狼依偎在他怀里,透着鲜腥的血气,“抱着你,我可就出不了刀了。”
谢尘寰步履轻盈地使了轻功跃到高阁窗台上,扯了窗边半挂在银钩子上的彩绣红绫将那狼包住。那靠着窗的姐儿正抬头便一惊,入目便是谢尘寰莹白如玉的脸和点漆一样的墨瞳儿,他狡黠地笑一笑,红粉佳人也呆住了。呼吸之间,再睁开眼,却哪里还有什么少年郎,自己阁楼上的帘帐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客栈中鱼龙混杂人来人往,却也有人注意到这少年人出来前还是两手空空,回来时怀中却抱了孩子,多看了两眼。但是这是长安城,大唐盛世最繁华的中心,一切奇人异事都如常,哪怕是当年武周朝,长安仍然是长安,百姓依旧是百姓。
谢尘寰将幼狼安置在房间内,便换了身衣服,出去料理后事。他的步子迈得很急,白鹦鹉扇着翅膀跟在他身后,羡慕地看着廊下它的同伴养尊处优地梳着羽毛,很快就打听到了是哪位节度使带着下属仆役正在长安城的大街上纵马追查失物。
宋九嘉灰头土脸地骑着马在大道上走着,长安的路似乎无限长,而他的官路却马上就要到头。节度使将那匹银狼交给他豢养,他不可谓不尽心,那狼连喝水的碗都用的是银莲花枝子纹的,吃的肉更是每日新宰的鸡肉,精神头却一直恹恹的。原以为只是旅途颠簸,不料这狼却正在进献给圣人的前夕逃出了那笼子,丢了官职都还算是小事,若是圣人问起来,他连性命也难保,分明是春暖时节,背后凉意却一直不止。
忽然有一匹马从后面奔了过来,莫非是陈节帅已经等不及要派人处置他了?宋九嘉惊恐地睁大眼,他一牵缰绳,马奔得更快。那马终于是追了上来,那人奔到他身边,极轻地低声道:“我有一宝欲借陈节帅之手进献给圣人,自海南之南绝域而来的白鹦鹉,首有十红毛,齐于翅,精诚辩慧,善于应答。望贵人能了我心愿。”
宋九嘉怔怔地抬头,便看见了正在低空盘旋的白鹦鹉,阳光酥软地照在她纯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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