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怎么想着进来了?”方许宁试探着问道,想打探他到底知道多少。向来有问必答没有求必应的沈牧池难得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沈世子……”方许宁心虚,又有些急地叫他,期望能得到他的回应。沈牧池今日终于将施粥一事安排妥当,只等见到方许宁便与她说,可他在寺外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人出来,直到最后一丝日光没入天边,他才恍然察觉出什么。他找到老大夫,从老大夫口中得知,方许宁是如何将自己的手腕割破,将手上的伤直接与染上疫病的人的脓疱接触,直至交融。又在老大夫的添油加醋下,知晓了若是一个不小心,或许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沈牧池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得知这一消息时的心情,他只知道现在,他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怕自己控制不住把人提过来放在腿上,狠狠揍一顿才好。“你理我一下嘛……”方许宁心中慌乱,急着让人回应自己一句,不光语调软了下来,眼中也多了期盼。 (捉虫)烛火摇晃,方许宁眼眸微红,眼神期盼,语调柔软,她如此讨好着自己,满足自己早已高涨到无法压抑的渴求与欲|望。沈牧池移开眼,余光中瞥见她苍白的嘴唇,再次想到她如今是为何躺在这里同自己求饶,胸中怒火顿时熊熊燃烧,将头一偏,彻底避开她的视线。从方许宁的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他后槽牙那处微微鼓动,脖颈上的青筋清晰可见。这可如何是好……方许宁头疼。“姊姊,”躺在一旁的张洛水终于在上午的惊吓中醒来,“你何故要主动染病?”他懵懵懂懂醒来,全然不晓得房中还有一个随时可能会突然暴起的沈牧池,也正是这句话,方许宁眼睁睁看着沈牧池好容易才缓和的神色再次绷起来。方许宁:“……”这孩子委实醒的不是时候了。沈牧池突然转头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眉眼压得低低的,让人瞧不清里边的情绪。“殿下那个时候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又冷又硬。方许宁一时间被怔住,她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做。“靖安侯府的每一个人都挂念着殿下,可殿下在做决定之前可有想过他们?陛下子嗣单薄,只有殿下一位公主,陛下身居庙堂,可曾知道自己几乎要失去他的公主?”沈牧池怒火高涨,压抑的情绪尽数发泄出来。
这么些话讲出来,方许宁低下头,又难受又愧疚,做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些,她只知道自己要救下这些已经身染疫病,时日无多的百姓,却忽略了自己身边的人也牵挂着自己。“对不住……”方许宁抬头小心观察沈牧池的反应,“此事的确莽撞,下回不敢了……”“还有下回?!”沈牧池打断。方许宁紧忙保证:“不不不,不会再有下次了,往后我定然先考虑清楚!”虽然被训,可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眼神也逐渐灵动。她这副模样让沈牧池再难谴责,难得硬起一回的心肠又软下来。“我已和殿下表明心意,或许殿下还未意识到那些话的意义深重,”沈牧池半跪在方许宁的小木床前,“我向殿下承诺,沈牧池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皆出自真心,不会欺瞒殿下一分一毫。”“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他神情严肃认真,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一派坦然,让方许宁生出一种错觉——只要自己发问,沈牧池必然尽数告知。就在这时,方许宁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两个小人,小人与她生着一样的容貌,一个身着暗色服饰,瞧着坏坏的,另一个则一身月白衣裙,面容纯真祥和,似是仙女。两个小人各执一端,白小人笑着道:“他这副模样不似作假,何不与他相处试试……”不等白小人话音落下,黑小人急忙打断,神情愤愤:“你莫要忘了他初见时是如何羞辱你的,难道要在同一个人身上栽倒两次?”“如何能以一面之缘定人生死?”白小人不赞同她的话。“那你又如何保证他不会再将你至于那般尴尬的地步?”黑小人有理力争。小人间的争吵越来越激烈,本就精神不佳的方许宁脑子被吵的嗡嗡的。“我信你……”在小人要在她的脑袋里打起来之前,方许宁紧忙回道。“不论殿下信否……”似是没想到方许宁会这样说,他还在自顾自的表决心。“什么?”又很快反应过来。她半躺在小木床上,那张小床在只有寻常床榻的一半大,方许宁正正好躺下,她说信他时眼眸亮晶晶的,就像这段时间的避而不见从未发生过。“殿下……”沈牧池眼中迸发出明晃晃的笑意。不是往日面对她时眼里藏了淡淡忧伤的笑意,也不是在王家村施粥时看向村民怜悯的无奈的笑,是真切的,单纯的情绪,能让人一眼瞧出来的笑。如天之骄子般的少年郎毫无顾忌的渴望着自己的视线和关注,他的喜怒哀乐都被自己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所牵引,方才的笑也只因自己的一句话而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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