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立刻就理直气壮起来。她只是藏在树上,用袖箭伪造出动静,引开了追兵。至于追兵遇到了谁,被谁解决了,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没留下任何痕迹,反正问就是不知道。不过,谢却山没有问,只是低低地笑了笑,终于松开了握着她的手。“长本事了。”他的话乍一听是夸奖,但还是让南衣后背一凉,也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故作自然地摆弄手上的袖箭,语气里多了几分讨好:“还不是公子送的袖箭有用嘛!”他没有接话,目光像是一阵潮湿的南风,附在她身上,低沉百转:“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你吗?”南衣一愣:“为什么?”“因为你想活,会让事情变得简单,”他沉沉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世上有那么多人就是想去送死。”南衣哑然,她知道,他的思绪还沉浸在宋牧川的事情里。她隐约察觉到,他是想救下一些人的,哪怕他在岐人的立场上,他也不想自己的亲友死。但这是一个秘密。他们在这叶扁舟上,共享了这个要被永远烂在肚子里的秘密。上了岸,就是泾渭分明的敌友双方了。小舟摇摇晃晃地前行,随着月亮漂泊。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靠近了渡口。南衣已经靠在谢却山身上睡着了。谢却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唤她,抱着她走了出去。南衣睡得朦朦胧胧,感觉到身下摇摇晃晃,像是在云里漂浮着似的。“我们要回家了吗?”她浅浅地问,半梦半醒中的声音像是揉着一团化不开的雾。“嗯。”他回答。 有客来初四那天,一大早,甘棠夫人就若无其事地差使着家中下人们忙碌地准备着春宴的事宜。南衣昨晚子夜才归,清早打着哈欠跟在甘棠夫人身边做事,目光不时飘过去观察这个女子。她到底还是年纪小沉不住气,肚子里揣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难免在脸上露出几分紧张。而看着甘棠夫人一脸镇定从容,俨然一副足不出户的后宅主母模样,仿佛暗渡陈仓在虎跪山里养着一支军队的人根本不是她。也不知道她昨天那番说辞,到底有没有瞒过谢却山。心里刚想着谢却山,他便大步流星地步入花园。眼底压着淡淡的青痕,想必昨夜也是没睡好。
他路过南衣,脚步顿了顿。南衣蓦得紧张了一下。昨夜同舟回程,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她脑中挥之不去的是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直到她冰凉的指节被他焐热,直到手心都出了黏腻的汗。她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知道这其中并无暧昧,但想起来却还是会面红耳赤。后来她睡着了,她有模糊的印象,他抱着她穿过夜色浓重的长廊,将她放在榻上,他温热的指节拂过她的脸庞,拨开一缕碎发……她再醒来时,已经是鸡鸣时分,她安然地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个随着水波荡漾,慢慢消失的梦。这一夜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熟稔的眼神对视,彼此心照不宣,他们在大宅院的碧瓦朱甍之下共享着许多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但表面上,他们是水火不容的叔嫂。谢却山朝她稍稍颔首,算是打过照面,然后便大步朝着甘棠夫人走去。雷厉风行的他,硬是好脾气地站在一边,等甘棠夫人忙完手里的事,才道:“二姐,我有事想同你商量。”甘棠夫人看了谢却山一眼,看他此刻神态,也猜到这大概是件重要的手,抬手招来端水的婢子,净了净手,道:“进去说。”进了屋,屏退旁人,谢却山开门见山:“二姐,明日的春宴,麻烦您再邀请一个人来家里赴宴。”“你是家主,你有客人,邀来便是。”“我邀,他不会来。”“谁?”“宋牧川。”房中蓦得静了一下。甘棠夫人的眼神扫过去,皱眉问道:“你要做什么?”他回答得简单粗暴:“叫他来吃饭,给他下药,再把他扔上船,让他离开沥都府。”他没有工夫派说客去跟宋牧川磨磨唧唧,他也听不进去,这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听到这番野蛮粗暴的计划,甘棠夫人气得直接将手中茶水往他脸上泼:“谢朝恩,你发什么疯!”“我没发疯。”他眼底幽暗,任由茶水顺着脸往下滴。空了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掼,昭示着甘棠夫人最后一丝耐心的消耗殆尽,她下了逐客令:“给我滚!”谢却山仍然坐着,丝毫不为所动。甘棠夫人顺了顺自己的气息,盯着谢却山,看他究竟还能说出个什么一二三来。“二姐。”他开了个头,话却忽然哽住。他抬手,拂了拂面上狼狈的水渍,嘴角露出个自嘲的笑。“谢家欠我,我也欠谢家,这笔糊涂这辈子都账算不清了。你们在做什么事,有什么图谋,我最多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有一天,岐人逼着我睁开眼,我也必须睁。二姐,你懂吗?”甘棠夫人的神情有些乱了,她故作镇定,可眼底还是露出一丝难以置信,声音里不觉含了一分颤抖:“岐人让你手刃亲人,你也要照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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