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的“和蔼”有多吓人。小插曲过后,众人继续安静地低头吃饭。南衣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他便明目张胆地看了南衣一眼,脸上表情八风不动,十分自然地朝窗外竹林抬了抬下巴。隔着一张桌子,南衣清晰地接收到了他的信息——这是邀约。她的脑子轰一下炸了——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他怎么敢的?南衣把脸埋到碗里,根本不敢抬头看。谢却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自如地放下筷子,称吃饱了,起身道了声别,便施施然地离开。他一走大家顿时如释重负,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妇人们聊聊几句家长里短,饭桌又热络了起来。可南衣这顿饭吃得是极其漫长、味如嚼蜡。她磨磨蹭蹭地拖着时间,在想自己要不要去。这样逃避也不是办法,耽误正事。南衣还是决定一鼓作气,得找谢却山说个清楚! 竹影掩春日的枝叶逐渐茂密了,花园里绿意盎然。谢却山坐在竹林深处的石桌旁,绿影映着淡淡的烛火打在他身上。他在等她,看到她来,脸上盈起一个淡淡的笑意。白面玉冠,剑眉星目,貌若修竹。他们之间大部分的相处似乎都在你死我活的撕咬,她很少见到他这么平和的一面。竟然还有些赏心悦目,奇妙地抚慰了她紧张的心情。南衣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路上她都在想,也许是自己那天晚上的话有问题。她也冲动了,太想从谢却山口里听到他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叛徒。可她也没有得到那个答案,反而让事情走向了一个奇怪的发展。她还是应该徐徐图之,让一切回归正轨。倘若她就是看走眼猜错了,再不济也能从谢却山那里偷听点对秉烛司有用的情报来。南衣壮着胆子上前,开门见山:“你是不是误会我意思了?”“误会什么了?”他平静地抬眸瞧她。“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真的是叛徒,我就跟你拼了,如果你不是——”对着谢却山气定神闲又非常困惑纯净的眼神,南衣说着说着就开始底气不足,在肚子里打好的腹稿整段垮掉,舌头有些打结,““那我们可以……可以做,做好伙伴,好朋友。”他偏头看她半晌,欣赏着她的语无伦次。南衣以为他是认真听自己讲话,还在思虑着自己有没有表达周全,该怎么与他好好辩论一番。没想到待她说完,他不紧不慢地回道:“这可由不得你。”“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南衣有些恼了,急得想跳脚。“我是讲道理的人吗?”他好笑地反问。
下一秒他就付诸了行动,猝不及防地伸手揽过她的腰,腕上一用巧劲,她便跌坐到了他膝上。她刚想说什么,便感到他的气息扫过耳畔,沉声道:“嘘——”竹林外头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似有几个女使走过。手里的灯笼光影影绰绰地穿过竹叶。她的气焰被堵了回去,瞬间温顺下来,怕坐不稳,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襟。近在咫尺,他微微仰头望她,喉结滚落。“听说家主跟归来堂的东家在家里打了一架。”“当真?”“与我同房的夏姐姐亲眼所见……打得可凶了,家主把那富商打得鼻青脸肿,差点都爬不起来,那富商还叫了人来,差点把墙都砸了,家主没讨到好,才放了人走。”流言蜚语被添油加醋地这么一传,就生出了另一副面孔。南衣皱眉,询问的目光看向谢却山。而谢却山半眯了眼,眸中噙着微光,脸上波澜不惊,仿佛在听着与自己无关的八卦。她身上的清香盈了他满鼻,他可以在这里坐到天荒地老,外头的声音也渐渐变得可有可无起来。“好端端的,为什么打起来?难道是因为那富商求娶少夫人?”“我听说,那归来堂的东家跟少夫人是青梅竹马,可家主就是不让少夫人改嫁,少夫人才没嫁成的。”南衣试着挣扎了一下,但谢却山始终没松手。两人较着劲,却又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嘶,家主难不成对少夫人……有那方面的意思?”此话一出,便寂静了一瞬,女使们谁都不敢接这话,太过惊世骇俗。几人又往前行了几步,有个年纪小些的女使到底是忍不住,道:“说起来少夫人跟大公子没有夫妻之实,家主也是这么多年未成亲……”“不会吧,他们总归还是叔嫂……这可是罔顾人伦的事!”年长的女使训斥道:“你们都有几个胆子啊,议论这些,家主要是听到,非得把你们发卖出去不可!”南衣越听越心虚,挣扎的动作渐渐弱了下去,挨着谢却山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引出一点动静让大家循声过来,看到他们这般暧昧的姿势……她只觉满园婆娑的新叶都在看着他们,仿佛四面八方都有眼睛。她到底是未经人事,脸红得跟滴着血似的。脚步声终于远去了。竹影落了满身,风穿过林间缝隙。南衣半晌才回过神,一下子从他怀里挣脱。这回动作太大,南衣失了平衡,栽到地上摔了个屁墩。谢却山伸手想捞她,她却像见了鬼似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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