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会遇到更多更多这样的人,但他是第一个,那么今后出现的所有人就都不是他。”阿紫是很清醒的人,她并不是为了情爱头脑发昏的性子,她很清楚地明白她对段誉的动心很大程度是因为他出现的时间只是太好了。那时的她刚刚逃出星宿派,自由自然是美好的,但达成这个多年以来努力的目标后接下来要做什么要去哪里她又不知道了,从前在星宿派时如影随形的孤独没有消失,甚至更甚。逃出生天又茫茫不知去路,天地之大,却没有哪一处是她的容身之处。阿紫的人生太苦了,她的生命里需要一点甜,而段誉就出现在她最恰到好处的时候。若是在她毁容前遇到段誉,他在她眼里只会和那些垂涎她容貌的男人没有区别。她绝不会吝惜一个眼神给他,更何况是了解他。而他若是出现在她刚毁容的那两年里,满身是刺的她无论他的态度是怜惜还是同情都只会激起她的逆反心理,对他竖起高高心墙然后迅速远离再不靠近。只有在那时候,她已经习惯了毁容前后人性的丑恶和世态的炎凉,又刚刚逃离星宿派处在最放松又最孤独迷茫的时候。那时候的她既脆弱又平和,最好接近。段誉的奋不顾身让从未被人保护过的她深深震撼为他动心的同时也点燃起了前路的光亮,她原本迷茫于自由的日子该要做什么,现在却发现与他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快乐的。在他出现之前她的生命黯淡无光,在他出现之后他让她有了对未来的期待和想象。他是她新生的开始。她没见过太多外面的世界,段誉也没,但他看过许多书,他和她说想去看看江南的清丽婉约,想去看看北国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想去看看大沙漠里的孤烟落日。阿紫也很感兴趣,于是他们约定了将来作伴同游,尽管那时他们还处在鸠摩智的看管下呢。但阿紫开始期待,期待着未来和他一起去他家里看他养的十八学士的茶花之美。她有时甚至想或许将来她解决了丁春秋和星宿派的麻烦后,她可以带他去她从小生长的西域看看,尽管她觉得那里日复一日的风景枯燥无味,但只要想想是和段誉一起那遍地的黄沙和贫瘠的戈壁滩好像都变得可爱了。阿紫明白的。或许那个时候出现的是别人,他像段誉一样不顾她的冷脸和戏弄对她好,像段誉一样可以为了她奋不顾身付出性命,像段誉一样即使在性命垂危时都能用乐观快活的语气向她描绘世间美好和未来的期待。她或许一样会对这样一个人的动心。可是……“现实是没有如果的啊,那时出现在我面前的只有他,会做那些事的只有他,所以我会在那时动心的那个赤诚又热烈的少年只会是段誉这个傻小子啊……”
”他就是他,世间只会有一个段誉。”阿紫看着阿朱,通红的眼眶笑中带泪,“姊姊,你要我如何才能忘记他呢?”她知道阿朱是为了她好,她很庆幸这世上还能有这样一个全心为她考虑爱护她的亲姊姊,她也不愿意阿朱为她伤心,但阿朱说的问题她这样聪明的姑娘又怎么会没有考虑过呢。她想的次数已经多到足够让她清楚地明白一个事实。“我爱他。”“无关容貌,无关身份,无关他爱不爱我,我爱他只因为他这个人。只要他这个人没有变,他还是那个傻小子,我对他的爱也不会变,即便,即便……他心许的是别的姑娘。”“只要他还是他,我愿意永远都这样爱着他。”阿紫向来是极美的,哪怕毁了容,但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的言语举止也无不透露出绝代佳人的神采风韵。客栈的厢房里烛光原本昏暗,或许是阿紫方才用金簪挑动过。此时此刻她仰头看着阿朱面纱上明亮的双眸透过一层薄薄的水雾极为璀璨耀眼。因蕴含了少女浓烈纯然的真情,自然也最为美好动人。阿朱看着这样的妹妹,眼中同样的泪水涟涟,心疼地说不出话来,同样的故事她在段誉口中已经听说过一遍,但那时只从他轻快地描述里感受到与鸠摩智斗智斗勇的惊险刺激。而现在再从阿紫的视角看来,阿朱却感到一种宿命般的悲哀。仿佛阿紫命中注定要在那时遇见一个叫段誉的少年,爱上他,又眼睁睁看着他心属他人,从此一生注定受尽煎熬,苦不堪言。“姊姊。”这个因苦难的经历而被迫过早地成熟起来的少女向来表现地精通世故、八面玲珑,那双总是像狐狸一样妩媚狡黠的凝眸这时神态里却有孩童般纯然地天真询问阿朱:“况且真正爱一个人,难道不就应该一生一世永不再变的吗?”阿朱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那一瞬间过于震动而不稳定的呼吸,她爱怜地抚摸阿紫的脸颊,指腹下尚且能感受到面纱下疤痕的凹凸不平,她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长长叹息道,“阿紫啊阿紫,你怎么能这么傻!……”她话里总说段誉是个傻小子,可在阿朱看来阿紫才是那个痴情的傻姑娘啊,她怎么能,怎么能在经历了那么多坎坷那么多痛苦还能这样傻乎乎地把自己最珍贵的一颗心捧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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