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圣上不愿青瓷之技一家独大,此处我觉得有理。可他又何需拿下瓷窑?他可是当今圣上,若需青瓷,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若要将瓷窑收为官窑,也是一道圣旨罢了。那他光要个瓷窑又有何用?”她道出心中所惑。“如果不愿青瓷之技一家独大确是圣上之见,而拿下瓷窑是另一人之计呢?”余时安顺着沈菱歌的话分析下来。二人目光相对,顿时感到此事不寻常,而又有尚不明晰的势力,更加人感觉深不可测。随即,沈菱歌又道:“虽不知为何有人突袭醉香舫,既是如此,我们也该快些返回富云县,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不过……”她顿了顿,“张老板是瓷器行的老主顾,如今他命丧黄泉。而我又恰巧在京师,不去探望,似有不妥。”但,此时的她处境尴尬,若是去无疑是惹人耳目,若不去到底落人口实。郁家掌事“秦闻笙可知你真实身份?”在一阵沉静之后,余时安突然开口问道。“真实身份应是不知,但经过昨天那一闹,多半能猜出我是与青瓷有关的。”沈菱歌的手轻轻肘着下巴,思忖道,“不过换个思路,明面上沈老板因暴雪封了山道而被困在京师;暗里不过就是秦闻笙知道我到了画舫,且他只知我姓葛……”闻言,余时安抬眸望向她又沉默了片刻,却道:“沈老板分析在理,所以若是害怕节外生枝,不若故布疑阵,且让秦闻笙以为葛姑娘命丧湖中。那你沈老板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前往古玉斋。”这话一说,沈菱歌也顿时豁然开朗,但她大病初愈,哪有时间与精力去布那疑阵。不过,这主意既然是余时安想到的,那他必然已有计较。接着,沈菱歌故意出言调笑,“听余公子的意思,可是胸中已有妙计?”她轻笑,眸光潋滟。余时安笑而不答,似是不愿透露更多。既然如此,沈菱歌也不再多问,出来多日,不知瓷窑那边如何了。了结了京师之事,还是要速速回去才是。第二日,依旧是阳光明媚。初阳洒进房内,落在梳妆台上,将坐在台前的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台前的人拿着粉刷掩住自己略带病容的脸颊,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确认毫无破绽后,起身用过早膳,便前往张老板府上。而昨日二人商议完对策之后,余时安便离开了客栈,直至天亮也未瞧见他。张府在离古玉斋不远的地方,很快便到了。下了马车,隐约可听见府内传来阵阵呜咽之声,阖府内外已挂满了白幡。
她将备好的银票给了坐在院中的知客后,走向主院。而张老板的灵柩就停放在此处。前厅大大的白底黑字“奠”赫然入目,平添了几分凄凉。许是她来的时间较早,张府中未见其他宾客。张老板有一妻一妾,二人身着素衣各携子女跪在灵前。张夫人双目无神,看上去生气全无,而其他人则跪在一旁抹着眼泪。“沈家瓷器行,沈老板,上礼!”在这样高声唱礼下,沈菱歌站在堂前,深深地鞠了三下。她与张老板不过相见几面,理应心中无感。再加上,张老板昨日既能出现在醉香舫上,难保他在这事中扮演什么角色。可偏偏在现在这样场景的烘托下,不免多了些感慨。“各位节哀。”张家的家眷又向沈菱歌回礼之际,沈菱歌宽慰道。虽然这样的宽慰无济于事,甚至略显苍白,但她也无法做到更多了。礼成,她正想转身离开,忽然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男孩跑到她跟前,“这位姐姐便是沈老板吗?”“正是。”沈菱歌低头看向他,这孩子眼睛也是黑亮有神,面容白皙,若不是他穿着打扮是男孩的样子,她真会以为他是个女孩子。她又回头望向跪在一旁的张夫人等人,这才发现,原来张老板有四个孩子,不过也只有眼前这个孩子是男孩。“沈老板,女子是否可以入朝为官,又是否可以独掌家业?”孩子仰着头很认真地问道。一个孩子会知道沈菱歌,会问她这些问题,必然是张老板同他说过一些。而他,作为第一见面的男孩,问沈菱歌这样一个问题,很难让人不觉得他是在嘲讽些什么。偏偏他语气真诚,似在道出他内心深处的疑惑,令人不做他想。“雾襄,不要打扰沈老板!”跪在一旁尚在流泪的张夫人唤住挡在沈菱歌身前的儿子,拿起手绢,擦了擦眼泪,好似在掩饰眼中的尴尬。“无妨。”沈菱歌笑了笑,笑中却是坦然,并不觉这是冒犯。“能否独掌家业全在于个人本事,而非性别。纵然现下世人多不认可,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越来越多的女子愿意向世人崭露自己的本事,而那时,女子掌事将一如男子所为而被世人所接受。”沈菱歌蹲下身子很有耐心地对他说道。也不知他是否听得明白,但他神情依旧专注,甚至眸中多了一些炙热。“至于女子能否入朝为官,此事涉及朝政。不好妄言,但是,终有一日……”说到这里,沈菱歌思绪飘回了现实世界,在那里,女子确实可以从政,而女子同样撑起了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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