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随声附和着,不敢多说什么,也不敢轻易接话。好在话题很快就转回到了星辰上。
交谈十分愉快,任务是完成了。
更何况现在认识了姚科长,以后再办许可证估计也能轻松很多。
纪星半道去趟洗手间顺便结帐,拉上木门穿上鞋子的那一刻,一颗心插上了翅膀,跃跃欲飞。
正抿唇得意偷笑时,隔壁间的木门拉开,服务员退出来,她无意一瞥,顿时从头到脚一阵透心儿的凉。
日式木门缝里,韩廷坐在榻榻米上,端着杯玄米茶喝着,一抬眸,目光越过杯沿投向她。黑色的眼睛,映着灯光,冷而利。
水龙头里的水哗哗流着,纪星拚命搓着双手。所谓做贼心虚,她现在心跳如鼓,两腿也直打斗。
希望韩廷才刚来,她祈祷。
她万万没料到自己这么倒霉,头一次干坏事就被抓了个现行。虽然严格来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抽了张纸巾擦手,看镜子才发现自己紧张得双颊通红。她把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心里七上八下地走出去。刚绕过拐角,韩廷插兜站在走廊上等着她。
纪星跟被老师揪住作弊的学生似的,莫名没敢靠近,远远地停下,目光警惕看着他。
韩廷倒仍是平日里寻常的样子,下巴指了指两人中间的一道安全门。
她垂着脑袋过去,推门进了安全通道。
楼道间的感应灯亮了。
韩廷跟在她后头走进来,手扶着重重的门,慢慢掩阖上。
纪星瞥见他这慢条斯理的动作,莫名惴惴不安,恐慌到了极点。
韩廷手从门上松开,扭头看她,语调悦耳:“和谁在吃饭?”
“姚……姚科长,药监局的。”纪星应答着,脑子飞快思索着他知道了多少。
“谈备案的事?”他看着她,语气平和。
“对啊。”她眼珠乱转,却强自镇定。
“谈得顺利么?”
“挺顺利的。”她手指在衣角上缠啊缠。他应该没听到什么,她侥幸地想。
韩廷点了点头,说:“我名字可还好用?”
纪星一骇:“啊?”
他微微眯了下眼:“打着我的名字招摇撞骗。体验不错?”
纪星被“招摇撞骗”这四个字刺激得不轻,张口结舌。
他说:“我隻道你幼稚不懂事,但至少勤奋聪明;没料到你这聪明用对了地儿,捷径走得忒溜儿。”
她从没讲过一个人能把反讽的话说得如此刺耳。
她面红耳赤,羞耻之下,竟徒劳挽尊地为自己辩解:“我知道我们不是朋友。但,我也没说什么呀,我不过就是说我们认识,你是我的投资人。可……你就是我的投资人,这总没错吧?我又没说谎……”终究是没底气,声音越来越小。
韩廷看她半晌,忽而凉笑一声:“还装?”
纪星脸上顿时火辣一片,跟被扇了一巴掌似的。
“你倒是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别人凭什么给你提供便利,就因为你认识我?见过几面?有投资关系?他们以为我们是哪种关系,你真不懂?要我明说?”韩廷说着,眼瞳一敛,手突然松了下领带,人也朝她逼近。
纪星猛地一退,人撞到墙上。他人已欺身上前,一手摁在墙壁上,高大的身影顷刻将她笼罩在逼仄的角落里。
“我不担莫须有的责,也不给无谓的人买单。”他低头逼近她,居然笑了一下,“小姑娘,我的名字没那么随便能用,要付出代价的。”
男人的笑容近在咫尺,带着难得一见的纨绔邪气;撑在墙上的那隻手,手指在她头髮丝儿上缠了一道,轻扯一下。
纪星头皮一刺,她从没见过他如此没个正形的样子,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面红如血,瑟瑟半刻,嗡嗡吐出一句:“再不敢了。”
他冷看她一眼,这才收了那副没正形的样子,恢復一贯的平静淡漠。
话已至此,他不打算多说,她是个聪明人,自然懂。
韩廷走到安全门口,刚要拉门,无意瞥她一下,女孩鼻尖发红,眼眶也红了一圈,似乎有点儿湿,但很快就忍下去了,只剩下颌角咬得紧绷。
韩廷原地停顿下来,对她说:“我无所谓。这点儿桃色绯闻对我没有半点影响。但你呢,你要有所谓,承担不了后果,就别走这条道儿。”
纪星不吭声。
韩廷冷哼一声:“你要无所谓,继续。”他是真无所谓,拉开门离去。
“我有所谓!”
门已关上了。
纪星脸皮上仍然如针尖似的起刺,久久无法平息。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走捷径,只是她存在侥幸心理,不一定被发现。此刻被韩廷揭穿,她羞耻得恨不能钻地洞。可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这么做。
他那种人哪里知道,
有的人一句话的事,对另一些人却是沟壑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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