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觅从前见惯了旁人对他的鄙薄和厌恶,对这种眼神,这种情绪尤为敏感,沈丹熹眼中厌恶比他曾经见过的每一个人都还要刻骨深浓,一瞬间又叫他想起了晟云台上那一幕。那只手纤细白皙,指甲上的蔻丹被清洗过了,但干净的甲面上依然透出浅粉,如以往一样,伸来他面上,试图触碰他的眉心。殷无觅瞳孔骤缩,心口刺痛,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疾退出数十步,倏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沈丹熹动作一顿,垂下手,脸上虚伪的笑意散尽,沉默地盯着他。殷无觅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试图解释道:“不,薇薇,我并非是要躲你……”沈丹熹问道:“不是躲我?那你是要躲谁?”殷无觅:“……”他的确不是有意想避,可那一刻的沈丹熹,也确实让他感觉到了危险,遭受过那样的重创后,闪躲几乎是凭着他的本能而为。他甚至都忘记了,身上还有紫绶仙衣护佑。沈丹熹笑一声,突然又厌烦了这种扮演游戏,她拂袖转身,重新坐回罗汉榻上,“我不喜欢勉强别人,阆风山主不愿意,那就请回吧。”她朝漆饮光抬手,后者十分欢喜地将山雀又重新捧入她手里,“殿下要是觉得冷清,我可以引一些雀鸟,来为殿下唱歌。”山雀被他戳了戳脑袋,乖乖地“啾啾”唱出一段悦耳的鸟啼,逗得沈丹熹又重新展露笑颜。殷无觅看着这一幕,额角青筋直突,喉中血气上涌,恨得咬牙。他身上穿着紫绶仙衣,任何外力都伤不到他,他不该怀疑她,不该后退的。他既恨自己退开,惹恼她,又恨漆饮光趁虚而入。可沈丹熹已经收回了对他的笑,将目光重新落回那一只孔雀身上。殷无觅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试图再次上前,被曲雾抬剑挡下。他皱起眉,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心头的恼怒早已燎原,扬声发号施令,冷声道,“你们都退下,我要与殿下单独谈谈。”又转而看向漆饮光,“羽山少主,我们夫妻二人要说些私密话,请你也暂且回避。”宫娥们听惯了他的命令,殷无觅话音一落,她们便动身往外退。就连玉昭卫当中都有人,跟着抬步往外走,见剩下的人仍站在原地,才蓦地顿住脚步。殿中静默,暗流涌动。漆饮光仔细观察着沈丹熹的脸色,将神念掐成一线,传音道:“殿下若是不想看见他,我可以替殿下将阆风山主请出去。殿下将我留在宫中,不就是为了气他么?没关系,殿下,我是愿意的。”不论是她的父君昆仑君,还是她身边近卫,抑或是漆饮光,他们都觉得她是在闹别扭。招人喜爱,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也不过如此。沈丹熹抚摸着掌中小鸟,生出几分好奇,并未用密音回他,而是直接开口问道:“你愿意什么?”“愿意成为殿下手里的刀,被殿下利用,就算改日殿下又与他重归于好了,要赶我走,我也绝无一句怨言。”沈丹熹终于抬眸,目光与他相接。近距离下,漆饮光几乎能从她漆黑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下意识弯了弯眼角,带上笑意,问道:“殿下为何如此看我?”沈丹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缓声开口,“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贱。”漆饮光被骂得懵了一瞬,旋即又高兴起来,眼神中透出的兴奋让人觉得莫名,好似她方才并不是在骂他,而是赏了他一颗糖,把他高兴坏了。饶是前一刻的沈丹熹,也属实想不到,他不仅贱,他还能更贱。沈丹熹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神态的转变,眉间微蹙,沉吟片刻,又展颜说道:“好,我允你大闹一场,最好闹得昆仑上下皆能瞧见熹微宫的动静。”漆饮光的眸光如水一般荡起涟漪,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并不难,可以说,轻而易举。“遵命。”……殷无觅被曲雾挡在门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殿内两人低声私语,姿态亲密,正忍耐不住欲要强闯时,漆饮光忽而直起身,朝外走来了。他脸上带笑,眼角眉梢俱是一副小人得志般的猖狂,说道:“阆风山主方才应该听得很清楚,殿下有令,山主请回吧。”面对漆饮光,殷无觅可没有面对神女殿下时,刻意展露出来的羸弱之态。他浑身气势都变得尖厉,冷笑道:“我倒是不知,羽山少主又是以何种身份,在昆仑的地界上,对神女正式结契的道侣说出这句话的。”殷无觅这般急于强调自己的正室身份,将漆饮光逗笑。他并无半分动怒,语气一如往常温和,很有自知之明地回道:“我当然比不过觅公子,哪能有什么身份?只不过是代为传达殿下的意思罢了。”殷无觅扬目,视线越过漆饮光的肩侧,往他身后之人看去,冷声道:“我们夫妻二人说话,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传话。”“那怎么办?殿下现在不想见你了,也不耐烦与你说话,可不就只有我一个外人来帮忙传话了么?”漆饮光说道,衣袂无风而起,妖气从周身泄出,氤氲出一片五色神光,如展开的一柄巨大彩扇,将他身后之人完全遮挡住了。他的身影快如离弦之箭,直冲而出,掌中妖气如虹,一掌朝殷无觅劈去。越衡闪身至殷无觅前,抬剑接下这一掌,对撞的罡风从剑柄与手掌相接处,往两面冲开,又被氤氲的五色神光全数阻挡在大殿之外。漆饮光忽而弯眸对越衡笑了一下,越衡心中一惊,手中长剑剧烈地震颤起来。这是灵剑对另一道远胜于自己,更为强横更为霸道的剑意的恐惧和折服。羽山少主甚至都没有出剑,就彻底击溃了他的剑气。只在瞬息之间,越衡的剑气脱离他的掌控,被幽蓝色的妖气裹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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