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无月无明,密布的乌云愈加厚实起来。未几,竟然下起了雪。只是,雪落入西湖,便消失得无影踪。雪尽头,有一位公子,踏云而来,他白衣翩跹,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衣衫不沾雨雪,冲着湖里唤着:“青君!”这人显然是神仙。白若月站在津渡上,淡黄的衣衫被风雪吹得轻摆,她拱手施了一礼,“敢问是哪位仙君?”白衣公子落在白若月身边,一愣,他施了障眼法的,怎会被人瞧见呢?问道:“你看得见我?”“嗯。”白若月点头。“那你也定是修仙的。”白衣公子收了折扇,回礼道:“在下方诸山山神,柳楠郢。”方诸山,六界之中,仙果神兽最多的仙山。凡是生灵,小到一株花、一颗草,大到兕兽、凤凰,只要生在方诸山里,便会得道成仙。这山神虽也是给玉皇大帝当职的,可少与外人接触,往常什么蟠桃宴、太上老君诞辰,也从不见他身影,着实低调得很。柳山神识得万兽之语,手持那把云鹤扇还可以带人入迷沱棋局,穿越时空,去任何存在过的朝代,着实是个十分厉害的神仙。“久闻山神大名,竟没想到在此偶遇,”白若月报上姓名:“在下乃太白金星坐下的小徒——白若月。”“哦,先前听闻太白金星收了个徒弟,原来就是你。”柳楠郢打量着她:“你的真身竟然是一条蛇。”“……”都听说太白金星收徒弟了,难道没听过他的徒弟是个蛇妖么?这桩旧事,可是让天庭上的神仙们,拿来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聊了许久呢。“不然,山神不是听说我是蛇妖的?”“看出来的啊。”是了,山神驯兽乃是一绝,他识得万兽之语,自是一眼能瞧出白若月的真身来。一般神仙,还真做不到如此呢。是以,白若月更加尊敬起来,“山神果然厉害。”柳楠郢“唰”地一下展开手中云鹤扇,之间扇子腾空横在木板上,忽觉一阵风吹过,让人不由地闭上了眼睛。白若月再睁眼时,津渡还是原来的津渡,只是变了一番天地,木板之上,架起来了一个茶寮,黄竹的架子上,本该垂地的白纱被风雪吹起,颇有仙气。身边的泥炉上,正烧着水,白色的雾气隐隐带出了茶香气。整个津渡变得宽广不少,还添置了许多物件,焕然一新。白若月才要感叹,就见柳山神的那把云鹤扇,变了样子。原本扇子上白纸黑字,忽就化成了棋盘,黑白子布于纵横之上。柳楠郢微笑着敛衣,盘腿而坐,抬手比了个“请”,道:“若月姑娘,可愿同我下一局棋?”
方才他不是在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么?白若月没懂,他用法力,将平日用的茶具都弄来作甚,这是要在这里下棋烹茶?便问道:“柳山神,你不是要找人么?我方才听着你好像在唤一个叫做青君的人?”“是的,在找我的龙。”柳楠郢抬头看着飘雪,一脸从容,解释着:“我的龙去历六道轮回之劫来着,被我无意撞到了。那时,我不晓得这个因由,导致我们之间产生了些误会,他恼了我,再不肯理我,就跑了。我在六界之中找了许久,才到了这里。不过,我觉得我快要找到他了。”“龙?”白若月近乎斩钉截铁地说:“柳山神,我来这西湖之滨十八年整。虽不是日日都在,可西湖里有什么神仙,我很清楚。西湖之底,从未有过一条龙啊。”若是有龙,那么强大的灵泽,她会不知?柳楠郢:“他存心要躲我,肯定不会以真龙之身示人,他从前在轮回里,曾是一条小蛇。保不齐,他眼下就躲在水边,装是一只小水蛇呢!”雪越下越大,可柳楠郢好似不着急了,慢条斯理地开始下棋。他一边思虑着棋子如何走,一边感慨着:“青君他恨得我太深了,说要躲开,再也不见我了。”好好的一条龙不做,要做一条蛇?这得生多大的气啊。白若月在他之后,移动了棋子,问道:“可是山神是如何判定,他一定在此处呢?”柳楠郢的眼睛落在棋盘上,可手指却指向了头顶上的一大片黑云,那朵云里,似满是永不会停的风雪,他到:“已经是暴雪了。”“嗯?”白若月没懂。柳楠郢问:“姑娘可知龙族掌管什么?”“水。”白若月答。“布雨施泽、江河湖海、明水暗水,都是龙掌管的水。”柳楠郢笑道:“我的龙,是掌管明水的。”白若月知道水系都是龙王掌控,可却没听过这个说法,“明水?暗水?愿闻其详。”“落雨降雪,冰山地泉有变化,而形成在人间的水系是明水,由东海龙宫掌管。人间以外的水,是凡人正常情况下看不见、摸不着的水,是暗水,由西海龙宫掌管。”这明水很是好理解,白若月问:“那暗水都有什么?”柳楠郢说:“上到天庭之上王母娘娘的瑶池之水,下到镇压万鬼的度朔山边的沧海之水,都是暗水。”这个说法白若月是头一遭听,可这和她问的问题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去,于是又重复,“那山神你是如何判定你的龙,在这里呢?” 東海太子柳楠郢:“我的龙来自东海龙宫,负责明水,落雨降雪,布雨施泽。你说你在这里十八年了。那你说说,西湖之滨,可下过暴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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