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她还没满十七,这件事要是让别人知道,她这一辈子连同父母,可能都抬不起头,于是,惊恐害怕的她,用床单和一个篮子,趁着半夜,偷偷送到了福利院门口。就是这样,沈长秋的一生,开始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怀了,要是知道,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就原谅我们吧……”沈富荣侧坐在沙发上,诚恳地快要跪在地上。沈长秋抿紧唇,两边手心手背都是曲江婷和沈富荣的温度,他忍住酸涩,问:“那为什么……现在才……”他问不下去,唇上下抖动。“我和你妈妈那时候都不在一起了,我们也是十年后才在k市结婚的,她后来不说这件事,我都不知道!”沈富荣拍着大腿,无比自责。“真的,儿子。”曲江婷深深点头,“后来我们找过你,可你那间福利院说是早几年就倒闭了,年前我们看到宣传,没想到,真就把你找到了!”听起来,是合情合理,也符合那个年代的所见所闻,但沈长秋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沈富荣再次诚恳道:“跟我们走吧,我们带你去老房子看看,刚好一起过个元宵节,你别说,这真的是注定啊,我们四年前离开这里,没想到你竟然就在老家,一定是你想来找我们才来这的!这就是心有灵犀啊!”“走吧?是妈妈错了。”曲江婷像母亲一样低声劝他,“妈妈以前真的不对,但现在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一定会好好对你的。”沈长秋看着曲江婷和蔼美丽的面孔,内心越来越恍惚,他来k市的命中注定,是因为父母吗?奢求的,面临失去,不奢求的,反而不由分说砸了下来。最后,沈长秋还是决定跟父母回家看看,毕竟他真的没有地方可去,元宵节,也应该让叶青文好好回家休息。叶青文先走一步,沈富荣将沈长秋书包背在背上,手上提着行李。曲江婷挽着沈长秋,一同跟着朱志成去了市公安局。采好指尖血,他们说五个工作日出结果,曲江婷很亲昵地搂住沈长秋的胳膊和朱志成道谢再见。走时,沈长秋扔掉指尖上的棉花,又回头看了看公安局,纷忙来往的人群里,没有一个人,是她。这时,他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她很好,放心。”接他回家的网约车抵达,春天的风分外干燥,沈长秋的肿眼泡慢慢被风吹了下去。路上,曲江婷和沈富荣不断给沈长秋塞着吃的,关心热不热,关心闷不闷,也讲述他们过去的事情。十四年前,也就是沈长秋九岁时,沈富荣在安宁开了个矿场,他和曲江婷在这重聚组建家庭,生了一个叫做沈子轩的男孩,四年前,沈富荣的生意告一段落,一家人都去了上海。
至于沈子轩,或许是曲江婷怕沈长秋不舒服,没有过多谈及,只说人在上海念书,过段时间,他们会见面的。弟弟也很想见这个未曾谋面的哥哥。一个小时的车程后,他们来到了安宁一处老旧的工业家属区,一排排筒子楼层层排列,淡黄色斑驳的墙皮,在密密森森的槐树中隐隐可见。沈长秋的心,经过这段路,慢慢地放松下来,下车他背上自己的包,也帮他们提了些东西。上了二楼,走过一排排人家,沈富荣从包里翻出一把钥匙,拧了半天才打开门。“好久没开了,估计生锈了。”他不好意思说着。那是一把很有年代感的十字花钥匙,有点眼熟,开的,是一个老式的外装门锁。沈长秋看着沈富荣将那把钥匙装进口袋,跟着进去了。房子四年没住,是个两室一厅,基本的东西都还在,放下行李后,沈富荣和曲江婷开始打扫房间,沈长秋本想帮忙,却被他们俩客客气气扶到擦干净的座椅上休息,还专门下楼,给他买了一双崭新的拖鞋。沈长秋依旧不自在,但看着他们忙碌打扫,还一直和回头说笑,觉得这样的场景,好像确实符合梦想中的家,梦想中的爸爸和妈妈。“老沈!老沈!”曲江婷急急忙忙从卫生间出来,“马桶堵了!你快去问隔壁李嫂借个马桶搋子!”“嘘,小点声,小点声……”沈富荣放下拖把,朝隔壁使了个眼色,“你忘了,他们家只剩一个小丫头了?”“哦对对对……”曲江婷立马捂住嘴,“唉……太可怜了,比我们可怜多了。”“他们家怎么了?”沈长秋问道。沈富荣撑着拖把说:“那家人也是作孽,四川来打工的,还没赚钱,先染上瘾蹲牢里了,他们家小姑娘那时候还没成年,”他问向曲江婷:”哎?多大来着?”曲江婷想了想:“现在十八吧,那时也没个人敢照顾,也不知道这几年在干嘛,哎,老沈,快去买个搋子去。”“我去吧。”沈长秋突然站起身,对面两人一愣,对视一眼,立马笑逐颜开,沈富荣说,“好好好,儿子真体贴,小区门口有家小卖部,应该有卖的。”沈长秋出了门,立马松了一口气,路过隔壁走廊的贴花窗户,不经意瞥了一眼。唰一下,窗帘拉上了。里面是有人的。沈长秋困惑摇摇头,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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