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过公道!是明宗娘娘给过她们的公道!她十五岁那年得了朝廷分的五亩地!那时候还是穆宗朝呢,那是契书是明宗娘娘还在的时候写的,盖着通红的大印!她小时候见过的公道,她没守住,她老得快死了,她又见着了,谁要从她手里再夺了去,她要拼命!她只能拼命!她这些年最后悔自己从前没有拼命!那吴家穿着绸衣的管事见那干瘦的老太婆子状若疯癫,叫过一个人耳语了两句。被吩咐的那人握着腰间的刀,挤进了人堆里。孙婆子手里拿着断枪头,左右环顾。这些人啊,他们的年纪都小,他们都没见过好时候。什么是好时候?那时候,她们这些女人,可是有好几条路能走。“咱们手里有官府给的地契!用的大印!你吴家凭什么让我签佃契把地给你们!凭什么?”在她身后,一把刀正对着她的后颈砍了下去。“呲——”是铁器扎进了人肉的声音。四面八方的尖叫声中,孙阿梅转身看见一把刀擦着自己的身子落了下去。拿刀的那人倒在地上,背后插着一支箭。“哒、哒……”马蹄踩在青石上,骑在马上的女子一张素白的面容被冻得雪雕玉琢似的,她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抓着一张弓。“本使也想知道,御赐平卢节度使下令分的地,你吴家为什么就能据为己有。”在她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数百铁骑,自东阳城门外奔来。北风呼啸,将遮住了太阳的云吹散了。明光照下,天理得彰。孙阿梅抬头看看太阳,又看向那位手里拿着弓的大人。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姑娘请披黄袍(十九)玉衡十九年正月初六,繁京大雪。“可惜今年那些小儿辈都不在繁京,扎起了十丈的龙灯也只有朕领着满朝文武……朕看山河池边上的灯不够热闹,再添些,除逆平叛,宫中就该比往年还热闹。”跪在地上的内府总管连忙应下。当朝陛下万俟玥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转身看向窗外。这内殿自明宗朝起就是几代君主处置政务之地,偶尔在此召见亲近之臣,从前叫集贤殿,后来代宗在这儿杀了隆盛太子,便被改名叫了“思静斋”,许多年没有再用过。万俟玥登基之后特意让人将这儿改成了从前模样,还让人查了起居注,将这宫舍附近景色一一复原,此时,透过窗子能看见重新被移栽回来的玉兰和柿子。光秃秃的树枝上扎着丝绢做的花,在风中瑟瑟颤抖。万俟玥看了片刻,觉得无趣,又看向一旁静立的女官:“吴常琥他们还在外面跪着?”面容温善的女官轻轻俯身:“启禀陛下,御史吴常琥、吏部司勋郎中刘伩……等共八人还跪在议政殿外。”万俟玥垂眸看着摆在案上的折子:“引儿倒是挺喜欢孟月池,折子上通篇都是好话,这倒也是难得。”拿起一本又一本折子,万俟玥笑了:“通政司的折子在给孟月池说好话,刑部的折子要严办了她,她远在平卢,倒在繁京朝堂里泼了一锅热油,幸好现在还是年节封笔的时候,等过了上元节,这朝中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子。”“咚、咚……”手半握之后用指节在桌案上轻敲了几下,万俟玥说:“去看看,平卢节度使的折子怎么还没来。”几个小女官看向兰姑姑,就见兰姑姑亲自退了出去。穿着袖扣镶貂的女官袍服,北风猎猎,兰姑姑的步子还是不疾不徐,沿着廊道到了偏室,她披上了一件裘衣,又拿上了一个黄铜小手炉。“姑姑,听说议政殿前面冻晕了一个。”看向说话的小太监,兰姑姑点点头:
“都是朝中大人,若真有个好歹,陛下也会忧心,既然晕了,就灌些姜汤把人送回去。”见兰姑姑带着几位女官快步走远,另一个小太监轻声说:“我去前面把话传了。”之前说话的小太监说:“趁着把人抬回去的时候,也把之前收的两锭银子退了。”“为什么退银子?”“只说把冻晕的送回去,没说把几位大人劝回去,或者召见几位大人进内殿……这是陛下要保平卢节度使。”平卢节度使将吴家上下成年男丁尽数砍了,据说那人头都堆在了东阳城外做了京观,之前号称东阳著姓的吴氏一族现在只剩了在繁京的吴常琥一支,他与吴家的姻亲定然是和平卢节度使不死不休。陛下要保平卢节度使。死的人就只能是吴常琥。在宫里想要活得久,死人钱就是碰不得的。兰君一路行到政事堂,因是年节时候,堂中只有几个书吏留守,守着一个火盆取暖,见了这位御前女官他们连忙起身行礼。“今日送来的折子可是已经入册了?”书吏们一派老实模样,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说:“启禀内官大人,因着大雪封路,车马难行,今日送来的折子少,还未入册。”眸光从几人脸上一点点看过去,兰君垂下眼,淡淡一笑:“政事堂里只有你们几人,也实在是冷清,绫儿,去让人煮一壶姜茶送来给他们暖暖腿脚,再添几个炭盆。”绫儿点头称是。几位书吏连连道谢。“手脚暖和了,诸位也早些将折子入册。”说罢,兰君双手在袖中一笼,径直在议政殿门口站下了。代宗朝时候为防内廷干政,明令内廷到议政殿取折子之前要等录册之后才能碰,这一条至今还在。所以,不管是内廷里多么声名赫赫的内臣,到了议政殿都只有等着的份儿。兰姑姑是个规矩人,自然有规矩人的做法。书吏们互相看了一眼,慢吞吞打开了一箱送来的折子,上面的雪早就化了,雪水都干了。绫儿带人提了个炭盆过来热姜茶来,径直走到了书吏们身后,将炭盆放在了他们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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