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点头,那有眼色的便止住不说了,忙奉请酒菜。却是连家那班亲戚不会看脸色,只当池镜已成了他们家的女婿,便随意说笑起来,更有那脸皮厚的,索性央求着向池镜讨差事做。玉漏同女眷们在二厅上坐着,也听见了几句,臊得脸通红,还不知池镜坐在前头脸色如何难看呢。她替他们尴尬发讪,一双眼睛不住往前头瞅。两厅相隔一方场院,倒是门对门,不过还是望不全,看不见池镜是坐在哪里,只听见他同他们敷衍谈笑,那声线听起来也十分冷淡。倒是望见西坡在前院里,由厨房里并秋五太太说着话出来,手里拧着两盒点心,由那廊下往大门处走,看样子是不打算留下来吃饭。玉漏一猜便知一定是秋五太太不肯客,只给了两盒点心做谢礼。真是做得出!玉漏一生气,便拍下箸儿,饭也不吃了,不顾亲戚挽留,仍回屋里去。隔会秋五太太寻到屋里来问:“这才开席,你怎的就回房来了?你三婶她们在厅上问呢,快出去坐着。”玉漏坐在床上懒得瞅她,只把绣鞋盯着,“我吃饱了,你们吃你们的好了。”“吃饱了也该陪着坐会,难得家人团聚一回。”说话秋五太太便走来拉她,不想她将胳膊一抽,侧转身去,“吃饱了还傻坐在那里做什么?我累了,要歇歇。”秋五太太的火气也窜上来,“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的?从早上进这门就没好脸,敢情你如今高飞了,就忘了是哪里飞出去的不成?我就知道嚜,你这人最是没良心,从嫁到池家到现在,想得起娘家什么?就是今日回来,也不过是按人家的规矩捎带了点东西回来,你是我生的我不知道?你自己能想得到?会舍得?”玉漏睇她须臾,冷笑起来,“要没我爹能做官?你又能住得上这大宅子,使唤得起下人?我就知道给你们多少你们也不记情,正好,从此什么也别问我要!哼,不知谁没良心 ,叫人家来帮忙,连饭也不舍得留人吃,随随便便拿两盒点心就把人打发了,我想拿点心也是柜里放了许久的吧?”秋五太太知道是说西坡,便走到跟前来,不得不压低了声,“姑爷在外头坐着,谁敢留他吃饭?要是给姑爷听见些言语,你们两口子岂不吵架?我是为你着想呀!”“既怕这个,就别请人来帮忙啊,你们不就是一惯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么,少拿我做挡箭牌。”说得秋五太太糊涂了,看不出她到底是在为哪一桩生气,不由得冷眼嬉笑,“也不是我不留他,你没瞧见,人家何寡妇打发了她那丫头来叫他回家去吃饭呢。我就是留他也未必留得住。”玉漏一双眼睛蓦然幽愤地望到她脸上去,恰是此刻,忽然池镜开门进来了,同样冷着张脸。秋五太太立刻变了脸色,忙不迭笑迎过去,“姑爷就吃饱了?”池镜勉强笑道:“我下晌还有事要走,先回来歇歇。”秋五太太忙拽住他的胳膊,“不要走嚜,什么事改日再办去,你爹等了好一月,就等着今日好和你说话,不要忙着走嚜——”玉漏一听那个“爹”字就恨不能找个地缝去钻,怄得直跺脚,“他有事你让他办去,只管绊着他做什么?!”
秋五太太见她脸皮紫胀,池镜脸上也不好看,只得罢了,扭身出去叫丫头端茶进来。池镜去阖上门,回头懒懒散散地坐到那榻上,静了会,忽然冒出话,像是句解释,“我下晌是真有事。办完事我就回来。”玉漏微微侧身坐在床沿上看他,知道他是给她点面子,怕她误会他厌恶连家。真厌恶也没什么,连她也厌恶,她是没办法,骨肉血亲剪不断,他却可以随时随刻走,没道理不自在地伴着她在这里。她十分体谅,“我知道。你办了事也不必回来这里,一径回府里去好了,明日我一早我也回去。”池镜未置可否,没奈何地笑着,“你娘方才的口气,你爹好像有事要和我商议。”“他没事。”玉漏斩钉截铁道:“就是有事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别理他。”池镜点点头,见她在那里气鼓鼓地坐着,自己就想,不论她和西坡再怎么有旧,也不能和她坐在这里说这些话,到底是他胜利了。但想到前头那堆人,就和在他们眼中一样,他受的那些吹捧称颂不过是因为池家的荣耀,他是胜之不武。“那王西坡没留下来吃饭。”他忽然说,语气疲倦。玉漏业已知道了,是何寡妇叫他回去吃饭,其实何寡妇不来叫西坡也要给她娘赶走,但来叫了,就总觉得他是为何寡妇才回去的。她心里怨怨的,“我瞧见了。”谁知池镜听了这话又陡地窜起火来,瞧见了,她坐在二厅上,尽管这宅子不大,也是重门重院地隔着,她竟然也瞧见了!可见那一双眼睛专管留意着人家!“啪”地一声,他将炕桌上的热茶扫在了地上,立起身来,手背淋淋漓漓地滴着热茶汤,遭了烫也不觉痛,只是气红了张脸,又无话可说。叫他能说什么呢?不论说什么她都是无动于衷,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专是顾左右而言他,哀柔的目光望向高山远水的过去,那过去里没有他。他并不知道她是因为对未来从没有信心,所以常常只看过去。玉漏踟蹰少顷,从床前走过来,摸了绢子托起他的手搽,“烫着了吧?”眼睛抬起来看他,目光悠悠地晃了一下,“我叫人寻点清凉膏子来你搽。”池镜将手收回去,冷笑一声,“我犯不着你来虚情假意的关心。”言讫便开门出去,不顾人挽留,一径到门房里叫了永泉出了宅门。马车行到前头,挑帘子看见那何寡妇家的门脸已做了间肉铺,西坡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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