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堪堪暗下去时,原矜在镇上和兰今碰面。晚饭用到一半,兰今新奇道:“出何事了,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原矜回神,夹起面条往口中送,垂下眼,对昨夜之事实在难以启齿。
昨晚他并非全无意识,清醒后,那些情景历历在目。他想起……其实到后半药效去得差不多,他的状态已是接近可控,他能认出得闲,亦知晓他们在做什么。
可他没停,在得闲的勾缠下放任自己沉沦——这是为何?
他分明可以强行停下,可他……他是愿意和得闲做那种事的吗?
师父和师兄都说过,那是只有和心悦之人才能做的,否则便是不检点。既然他愿意与得闲……他是心悦得闲的吗?
原矜咽下面条,满心迷茫。
他临时下山同兰今会面,是今晨收到兰今的飞鸽传信,道遇见了疑似天阳派的余孽。对方仿佛查到有关原矜的线索,在搜寻他的踪迹。
兰今与天阳派无冤无仇,懒得犯杀孽,只通知原矜,问他要不要来斩草除根。
原矜自是要来探一探的,若不是天阳派的便放过,若是,便杀了以绝后患。既是报仇,自然要做到最绝。
整个天阳派无一人不用炉鼎修炼,就连杂仆,上头用废或快用废的炉鼎亦能捡来用用。原矜至今记得自己头一回潜入天阳派,有两个杂仆是如何围在他师兄的尸身旁,丑态毕露地奸尸。
在他看来,天阳派无一人无辜。
夜渐深,兰今回房休息,原矜潜入盯了许久的两间厢房之一,疑似天阳派那几个就宿在这里。
走前兰今道:“他们大约有四或五人,你药带了没?——那就成,你小心些,动静别太大,扰人休息。”
原矜应声:“放心,搅不了你清梦。”
他上楼,从窗中翻进去时冷冷的,面上尽是肃杀。房里二人早中了兰今设下的迷药兼软筋散,分量恰到好处,原矜刚走近榻边放重脚步,便将昏昏的二人惊醒。
一人翻坐起身,猛地一晃,险些栽落在地。他惊怒道:“你是何人?你何时……你对我们下了药!”
“这倒是奇了。”原矜歪头,微微弯眉,那笑丝毫不带平日里的温和,仿若冰霜,“你们不是四处找我,怨我灭了你们全门吗,怎么还问我是谁?”
另一人大怒:“你便是那——那丧心病狂的——”
“你们是哪个门派的来着?”原矜居高临下道,看他们挣扎抓起武器,“动过的小门派太多,记不住。说来听听,兴许我还有印象。”
那人拔出大刀,暴怒道:“我们天阳派——”
话未完,便教薄被当头罩住,一剑穿喉。原矜套出话就再无耐心,将剑身一别,淅沥的血在被单上拭净,没带出一缕溅到床榻外。
他寒芒闪烁的剑尖抵住另一人的喉咙,眯眼道:“你也是天阳派的杂碎?”
清晨,兰今神清气爽下楼,原矜已在一楼,边用早饭边等她。
兰今端起碗尚冒热气的豆浆,喝一口,漫不经心道:“解决了?”
原矜:“解决了,一共四个。我清理得很干净,那几人是夜里退房走的,不会生出命案影响店家生意。”
兰今:“真熟练啊——人扔哪了?”
原矜拿起个白面包子:“河里。捆上石头,沉底了。”
两人边闲聊边吃过早饭,兰今见他没要走的意思,稀奇道:“你不回药庐?”
原矜抿唇,抬眼道:“不着急。我和你……走一段吧。”
兰今:“那咱们满院药草怎么办?还有那些干药材,好几样都要趁日头好,日日要晒的。”
原矜低道:“有得闲呢,该干什么……他都知道。”
兰今何曾见过他这般心神不宁的模样,颇有兴味,见他不愿多说,便道:“也行,药庐不养闲人,让得闲忙去吧。”
两人顺水而下,一日后换了陆路。兰今应邀到蜀中参加一位忘年交的寿宴,山高路远,寿宴在两月后。她早早出发,是预足了时间一路且游且行。
她兴致高昂,每到一处,便问当地近来可有什么疑难杂症。原矜无事可做,本就是陪她的,几天折腾下来,便又成了她身边打杂的。
“你索性随我一路去蜀中算了。”歇下来时,兰今递给他半块馍,一壶凉水,自己吃剩下半个,“有你在身边多方便啊,我能少受好多累。”
“若不想受累,不‘多管闲事’岂不一劳永逸,你分明乐在其中。”原矜见她坐下,便也在她身旁的石阶坐着,咬了两口馍,又出起神。
兰今偏头看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你确定不和我说说?若你实在不想说,我便不再问了。”
原矜放下水壶,张了张嘴,不知从何开口。
半晌,他谨慎道:“我和得闲……出了些事。”
他说这话时双颊微红,是难得的腼腆模样。兰今一看,猜到三分:“他对你表明心意了?”
原矜:“嗯?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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