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非瞎子,亦非木头,如何看不出来。”兰今好笑,“是以你便被吓得不敢回去了?原矜,逃避事小,伤人心事大,你总要和他说清楚的。”
被好友暗指“木头”的原矜默然片刻,脸更热,低道:“可他……他不该……”
他不该无名无分便贸然同自己做那种事。原矜心道,这一点得闲很过分。
可兴许在得闲看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呢?原矜有些迷茫。得闲有过那样的经历,兴许得闲认为,喜欢一个人便理所应当要同他做这种事?
兰今听他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道:“那你对得闲有同样的心意吗?”
原矜又静了一阵,方轻轻道:“有一点的。”
这几日他想了许多,夜深人静辗转难眠时,便睁着眼在黑夜中想得闲。
得闲很好,得闲自然是很好的。原矜犹记得救回得闲第二日,得闲狼吞虎咽吃过午饭,又战战兢兢在他的帮助下上完药,走出屋门时,那双眼是极亮的。
刚住进药庐那几日得闲很是怕他,不仅怕他,还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连窜出的野兔、扑棱的鸟雀都要吓一大跳。可得闲从未灰败颓唐,即便畏惧,也要跟在他身后,在他干活时搭一把手,作为在药庐吃住付出的劳作。
原矜看得出他很喜欢满山春景,也很想活下去。
后来得闲不怕他了,便总对他笑,和他讲话。即使怕羞,可永远都生气蓬勃。原矜总或有意或无意地注意他,注视他身上不息的生命力,静静看他野蛮生长。
平心而论,原矜自认,若他沦落到得闲曾经的处境,即便不一心寻死,只怕也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
他仍记得知道师父死了那日,天恍若塌了,目之所及一片灰暗。好容易搜寻到师兄很可能还活着的蛛丝马迹,他余生要做的事便只剩两件,一是找回师兄,二是为师父报仇。
那天看见师兄也已死,尸首还被那样糟蹋,他险些失控,割伤自己才冷静下来,没冒失在天阳派暴露。兰今将慢性毒药配好,递给他前,曾问过一句:“报完仇,你还回来吧?”
他用了六七年去找师兄、去报仇,连兰今都担心他报仇后失去支撑,活不下去。
他对兰今承诺,若他要走,一定和兰今告别。兰今这才安心,将药给他。
之后他便在天阳派救下一个炉鼎,一个和他师兄有相同遭遇的炉鼎。
炉鼎求他,他便救了。
炉鼎想活,即便历尽不堪,却仍对这世间留有眷恋。
原矜便想让他好好地活。
得闲不记得自己在药庐中等了几天,原矜迟迟不归,他日渐心如死灰。
夜深露重,他吹熄灯火,缩在冰冷的榻上,心比手脚更凉,泪早在眼眶中干涸。
他该知趣的。他早该明白,原矜不回来是不想见他,他做出那样的亵渎之举,怎敢奢求原矜还愿意看他一眼?
原矜不过生性温柔,脾气和顺,便教得他这样恬不知耻贪得无厌。倘若他尚有丁点儿廉耻之心,就该自觉离开这里,而非仗着原矜脾气好说不出一句重话,便心安理得鸠占鹊巢,逼得原矜无家可归。
他早该识趣的。
又过两日,得闲料理好满院药草,把野草都除净;又将晒够的药材收进屋,分门别类整理好。他收拾了前些日子原矜给他买的两身夏衣,再顺走原矜曾借他穿过的一套春衫,全扎进一个灰扑扑的旧包袱中。
得闲环顾满院葱茏翠色,夏已深,应季的草药长势正盛。
他拖着不肯走,不过是想待原矜回来,最后再看一眼心上人。
可他若在,只怕原矜不可能再回来。
得闲擦一把眼眶,没让其中的水意溢出。
就着未落的夕阳,他背上包袱,拿起舍不下的木剑,生怕再磨蹭自己又后悔,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
山路方走过一半,天便黑了,得闲只好摸黑继续赶路。其实他不该挑个夕阳西下的点走,只是多日来他清楚自己的拖沓,若不趁今天收拾妥当马上走人,到了明天,他又要寻诸多借口赖着不走。
他舍不得原矜。
哪怕原矜厌恶他,他也想留在药庐。
得闲泪意又起,视线模糊中脚下一绊,慌忙拿木剑撑稳才没摔倒在地。他攥紧剑柄,不许自己掉泪,越是挂念原矜,越是恨起原矜的好来。
若原矜能坏一些,不把他当人,只把他当炉鼎留在身边用,他是不是就不用走了?
得闲硬撑着又走两步,右脚踝剧痛,他抽着气回神,意识到自己崴了脚。
连山都未下,他便将自己弄伤了。离了药庐,他怎是这样一个废物?
得闲心中悲伤,又惶惶不知自己未来在何处,只得趁着天不曾全黑还能视物,匆忙找到个山洞凑合一宿,打算等天亮再下山。
没曾想夜渐深,他肿起的脚不疼了,人却发起热来。得闲烧得迷迷糊糊,满身细汗,不自觉扒开衣襟,要散身上的热气。
有细碎的脚步声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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