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在故意表现得跟右边那道声音不像,跟钟雨仙本人不像,借此引起苏南禅的怀疑?至少也能让苏南禅留个心眼,即使见光后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钟雨仙”,也不至于完全偏向另一方?说起来,这个做事风格倒更像钟雨仙。苏南禅沉心思索,再感受攥着自己的那两只手的温度时,心里已有了计较。于是三人沉默地走完了剩下的路。黑暗尽头孕育着一团白光,铺展成矮山轮廓的平台。苏南禅一步踏进去,被光线勾勒出身形面貌,五官过分精致却并不阴柔,凤眸扫向两侧,趁着身边两道身影不注意,一把甩开了他们的手。他后退一看,嚯!果然被他猜中了,是两个身量体态、容貌气度皆无二致的钟雨仙。右侧的“钟雨仙”扬眉冷笑,施施然揣起手,上下打量着对面的自己。左侧的“钟雨仙”垂眸整理衣袖,左手食指上不知何时戴了一枚扳指,与明皇那枚同一款式。苏南禅的目光落在上面,眼神一寒。右“钟雨仙”一笑:“原来如此。你是明皇指骨所化,还是生在陵寝中的异物借了扳指化形,故意来演这出戏?”左“钟雨仙”挑了挑眉,忽的看着他叹了口气:“我若是你,便不会急着给我扣帽子。你我谁是真谁是假,不如问问真正需要判断的那位如何说?”说罢,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苏南禅。苏南禅彼时正托着下巴,目光来回扫视他们,眼波流转,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钟雨仙是最熟悉他这副模样的,每每将有惊人之语时,他都是这个表情。两人不由得露出怀念之色,愈发显得真假难辨起来。见状,苏南禅心里有了计较。他背着手,笑眯眯道:“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回答了,我就知道谁是真,谁是假了。”右侧的钟雨仙眉峰微皱,左边的却笑了笑,揣着手好整以暇:“你问吧。”苏南禅清清嗓子:“我们钟神仙可是修行界最了解明皇生平的人,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肯定知道,所以——明皇最拿手的菜是什么?”左边的钟雨仙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似乎是哑口无言。右边那位见状,不知想到什么,敛眉笑了笑:“明皇出身尊贵,只有少年时学过一点厨艺,非要说的话,就是……日月流辉吧。”“玉折,你是不是希望我这样回答?”他抬首张目,竟因为苏南禅一个问题直接脱了马甲,语调低沉柔和,眉宇变得邪性妖异。身上紫光涌动,化作深紫色的华美袍服,沉沉坠地。明天澜并不佩冠,只以银簪束发,簪子一角尖尖蜿蜒,仿佛枯瘦的梅花。钟雨仙身形一闪,挡在了瞠目结舌的苏南禅跟前。
“明天澜……”苏南禅喃喃道,“你没死啊?”“别同他说话。”钟雨仙低声制止,“你忘了吗?我说过,他是个疯子。”疯狂是执念的伴生物,如果明天澜当真没死,那令他在人间蹉跎至此,不惜布局引人入彀的对象,就只有一个了。那个让他做了人生中唯一一场美梦的人。明天澜负手而立,淡淡地扫了钟雨仙一眼,看向苏南禅时,眼神变得温柔:“我原本不想这么快图穷匕见,这是你我初次在现实中相见,我希望这个过程可以有趣一些。”一见面就玩真假美猴王游戏,你管这叫有趣?苏南禅笑容苦涩:“何必呢,那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我有什么值得你念念不忘,又是布局又是假死的?有这功夫,你多花点时间带领人族开疆拓土多好?”明天澜望着他沉默半晌,忽然一笑。“我把神明屠尽,将祂们占据的疆土还于众生,为此劳碌奔忙一世——”他微微凝眉,认真地问:“你还要我如何开疆拓土?”苏南禅心里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莫名的软和下来:“我不是那个意思……”话音未落,钟雨仙叹了口气:“明皇陛下竟也会装可怜,我今日真是长见识了。”苏南禅:“?”苏南禅:“……”他向面露微笑的明天澜投去谴责的眼神。钟雨仙挡着苏南禅,与明天澜对峙。二人脚下灵光涌动,如翻腾的浪花,显示着表面平静下的暗潮汹涌。钟雨仙体内有一股沸腾的热意,心脏仿佛破了一个缺口,最初的火焰在此燃起,随后迎风而涨,烧进他的血肉骨骼,浑身都在痛。即便如此,他一点都没表现出来,淡定地掐指起阵,一套符文拔地而起,围绕着三人盘旋浮动。明天澜看了看那些符文,嗤笑,望着钟雨仙时,脸上露出了为皇者的傲慢,如史书记载的那般。“你想用这些小东西困住朕?”他的自称变了,伸指轻触近处的符文,皮肉瞬间被燃尽,只剩一截白森森的指骨。“别朕啊朕的。”一直躲在钟雨仙身后,借着先前的静默思索的苏南禅冷不丁开口,嘲讽拉满,“你可不是明天澜,至少不是完整的他。”闻言,明天澜皱眉,钟雨仙却似早有预料,笑着拍拍他的脑袋。明天澜缩回手,疯长的血肉覆盖白骨,那根手指重新变得晶莹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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