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着问:“何出此言?”“因为刚才那个问题,你答错了。”苏南禅搭着钟雨仙肩膀,从他身后探头,眼睛瞪得溜圆,看上去非常认真,“钟雨仙戴上那枚明皇同款戒指,是在提醒我用明皇相关的问题分辨真假,尤其是最近出现的那些,因为他答不上来,答案都在我这儿。”苏南禅揉了揉胸口,盘踞在心上的一缕异物正泛着怪异的热量。“这样啊。”明天澜失笑,“所以你特意选了这个问题,无论我答对答错,只要答了就会暴露身份,是吗?”苏南禅呲牙一笑:“对。”“那你为何又说我不是明天澜?”他的脸上难掩好奇,“以及我的回答错在何处?”苏南禅叹气:“若是完整版的明天澜来回答这个问题,他会说,他不会做饭。事实上他确实不会做饭,强行做出来的菜肴路过的蚂蚁看了都摇头。而日月流辉是他在梦里学的,他也只做过那一次,远远称不上擅长。”“你方才说,希望我们的初见能更有趣一点,这句话显出对我非常执着。但这种执着过于强烈和浮于表面,没有任何沉淀,像是你刚刚从让自己患上这样执着之症的情景中脱身,尚不及加以思考,便又看到了执着对象,因此显得格外浅薄。”苏南禅有理有据一通分析,说得明天澜暗暗出神,直到他说出结论,方觉当头棒喝。“你只是梦中那个孤独的少年皇子的幻影,不是真正的他。明皇已经死了,这里也不是他真正的长眠之所——他应当葬在青史里。”明天澜面露愕然之色,未及反应,身上便一阵剧烈波动,仿佛接触不良的投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苏南禅见状,果断往钟雨仙背上一跳。“快跑!”钟雨仙自然不会浪费苏南禅为他创造的机会,指诀一变,蛰伏已久的符文阵瞬息之间掀起惊涛骇浪,灵力磅礴呼啸,仿佛一把极锋利的刀,以光台为中心刀气扩散,裁开四面八方的黑暗。滔天的光线争先恐后涌入这方空间,清者铺展为天,浊者沉淀为地,自发开辟成一片山峦迭翠、流水潺湲的世界。强烈的失重感随之而来,苏南禅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一股巨力攥住,用力往下拉去。钟雨仙一翻身将他抱入怀中,周身灵力蒸腾抵消无处不在的压力。然而这时,被苏南禅一言问住的明天澜追了上来,信手一挥,两人就被他施展的异力困住,浮在了半空。钟雨仙只觉得一身灵力被锁,无力挣扎之下,下意识地拥紧了苏南禅,面上如覆寒霜:“你并非明皇,也敢以明皇名头行事,不怕……”“我不是他,却可以变成他。”明天澜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明皇已死,魂魄入了轮回,经万载蹉跎,或许早已泯然众人。而我是从他那场美梦中诞生的执念幻影,我有他的所有记忆,有他小半修为,只缺一副合适的躯壳便能化身为人。”他微微歪头,眼中浮起残酷的笑意。“将你们引到此处的局,确有一半来自万年前的明皇。剩下的一半无伤大雅,我也无意探究。”
明天澜步步走近,凛冽的风化作千刀万刃,钟雨仙被围堵其中,不多时已经满身是血。倒是苏南禅被他保护得好好的,毫发未损。“真正的明皇或许只想再见一见他,而我比较贪心。我要拿到你的躯壳,换一种身份,再与他长长久久。”明天澜抬手轻描淡写地一划,利刃出鞘的巨响惊天动地,一道寒芒当头斩落,冲着将钟雨仙劈成两半去。“小……!”苏南禅一句提醒还未说完,钟雨仙便猛然翻身,把后背朝向那道寒光,然后一把将他推了出去。“我缠住他,快走!”钟雨仙说话的同时,一掌拍在自己心口,五指并拢,抓出一线血色,以心头血起阵,硬生生挣开明天澜施加在他身上的桎梏,反手击碎明天澜的攻击,并织血为笼,将自己与他一并困在其中。明天澜脸色微变,他到底只是明皇梦中的幻影,又无实体,力量不全,顿时被钟雨仙这拼了性命的一招困住,即使用上全力,短时间内也打不破这道牢笼。而钟雨仙显然不打算给他脱身的机会,闪身上前扣住他的肩膀,法术发动,胸腹处扭曲成黑色的漩涡,仿若邪魔的巨口,生生将他吞了进去。紧接着以血为引,以自身为囚,上百个符文被他用手指一笔一划刻在身上,鲜血淋漓地封住了明天澜的退路。全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钟雨仙丝毫没给明天澜思考的时间,同样也没有给苏南禅思考的时间。“钟雨仙!你……”苏南禅无法控制地往下坠落,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他收拢身外阵势,把自己裹成一个茧,渐渐没入虚空。在明天澜隐约的咆哮声里,苏南禅听见钟雨仙说:“离开这里,或者……去找萍乡地脉。若你选择了后者,而我已死,带着地脉去寻孟非常……”“他知道如何帮你……”三两句话做好最后的安排,钟雨仙的身影彻底消失无迹。苏南禅甚至来不及响应,就已经从高处一路坠落,直直砸入渺然云烟中的天地。……云梦泽,明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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